说到沈苍旭，石倩方才还溢满悲伤的眸子，顿时转换成了火气。

“方才我说得不对，沈苍旭这不要脸的，哪里配得上父亲二字？他算不得你爹，他不配！”石倩咬牙切齿，似要活撕了沈苍旭。

但真当怒气涌上，她自己的身子骨又先承受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姨母！”沈澜熙大惊，连忙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沈苍旭那样的人，哪里值得您气坏身子？！”

“无妨。”石倩摆手，“骂两句，出出气也好…”

石家灭门，妹妹抑郁而终，她一颗心早已随家人死去，难得有这样鲜活的时候。

如今，能同沈澜熙坐在这里骂骂沈苍旭，她觉得…很好。

就像是，又活过来了一般。

可惜，她能做的，也只有骂骂。

“说到底，还是姨母没本事。”石倩握住沈澜熙的手，垂眸，“如果当年你母亲出事时，我能再好一些…”

“这些与姨母都没关系。”沈澜熙抿唇，打断石倩的话，“当年母亲去世，姨母有意接我回孟家生活，是我自己执意要去梧桐镇为母亲守孝的。”

“但是后来…”

“后来也是我自己想要入宫的。”沈澜熙再次打断石倩的话，正色道，“我知道，若是没有攀权附贵的心，多会认为宫中生活凄苦。

“但于我来说，能彻底摆脱沈家，便是甜的。

“更何况，在宫里这段日子，我还结识了在沈家一辈子也结识不到的好姐妹，找到了陛下重查当年之事。我很开心，也从不后悔。”

“你…”石倩蹙眉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化为了一道无声叹息。

这孩子，跟她母亲一样，打小便是有主见的。

她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想走的路。

就算依着自己心思走下去，撞得头破血流，也会在所不惜。

因为，这是她自己想的。

就像当年阿韵病重，沈苍旭不做人时，她曾在一次探望中问过阿韵是否后悔，会后嫁了这么个东西。

但阿韵却笑着告诉她，说自己不后悔。

并非因为执迷不悟的卑微爱情，而是因为在人生的每一次选择中，她都选择遵循了自己的本心。

她爱过恨过，甜过苦过，她尝尽了人生百味，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她不后悔。

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女儿。

她怕自己病重过世，沈家那些不安分的东西，会为难澜熙…

爱情消散后，澜熙便是她唯一捧在心头的宝。哪怕忧思病重，她也一直积极地活着，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孤零零地一个人…

她…

霎那间，石倩想到了许多，一点点奇异心思，也在心中感慨的同时，浮上她的心头：“前两日我听禄光说，你约我来此碰面，是因为发现了沈苍旭的一点蹊跷？”

她捻着袖口的指尖忽然添了些力道，人也从悲痛中走出，落入另一场意味不明的沉浮情绪当中。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