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油脂坠落在火焰上,爆出明亮的火花,声音悦耳好听不说,还能勾动人的食欲,至少炼狱杏寿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馋虫了。
“还没好吗。”
被罗赫以树枝一下自菊至头贯穿的鸡身,散发着悠悠的香气,那受热均匀的金黄外皮,让鸡有犹如沐浴着太阳的光辉。
嗯,去掉滤镜之后,也就只是一只受热均匀的烤鸡而已,只是饿了糠也甜,在炼狱杏寿郎的眼中,这只鸡俨然化身成了绝世美女。
“好了。”
左右手各抓一只鸡,一心二用同步进行的罗赫,将右手的那只鸡朝着炼狱杏寿郎丢了过去,轻巧柔和的力道,让鸡丝滑的从树枝脱出,飞到了炼狱杏寿郎的怀中,上演了一幕曼妙的投怀送抱之景。
“哦吼,好烫!”嘴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二话不说先撕下一条鸡腿往嘴里塞去的炼狱杏寿郎,在牙齿咬穿那紧贴着滚烫细嫩鸡肉的金黄外皮,品味到油脂的芳香时,眼睛都直接瞪直了。
美味!
这两个仿佛闪烁着金光的大字在炼狱杏寿郎的脑海中变化为一座喷发的活火山,霸道的侵袭了他舌头的每一寸领土,极致的鲜味和芬芳,让炼狱杏寿郎几乎忍不住咆哮而出。
“好吃!真的好吃,为什么鸡会这么鲜美!?”
“因为我加了这个。”
将淘好的米加入粗糙的鸡汤中炖煮,罗赫同样撕咬着喷香的金黄鸡腿,将手中的那个海鲜粉袋子扔给了炼狱杏寿郎。
古人最为原始的提鲜方式,除去单纯的食盐之外,就是将瑶柱(干贝)磨粉,所做出来的饭菜会得到一种极致的鲜美享受,罗赫虽然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知道这样会比较好吃。
当然放干货磨制的粉末提鲜,会有个不算缺点的缺点。不过这个时候罗赫自然是不会多解释,而是专心埋头吃鸡,一只烤鸡,再加上火堆上咕嘟着冒有白气的鸡汤粥,虽不能能满足两个大胃王的食量,但足以保证罗赫二人不至于饿肚子了。
但吃一顿少一顿,明天还是得弄点食材,如果想要继续在这村子修整落脚的话,就必须弄清楚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诡异。
喷香的鸡皮与细嫩弹牙的鸡肉,被罗赫连着骨头一一咬碎咽入肚中,就连吃饭时也不会忘记以深呼吸方式吞气,完成常中修炼的罗赫,从赶路的疲倦中脱离了出来,享受着被饭食带来的热量充盈到身体各处的感觉。
炼狱杏寿郎也是一副享受的表情,频率深而慢的做着吐纳,同样以呼吸法·常中的态势恢复着疲劳。
剩下的一锅鸡汤粥,也被两人很快分食完毕,太阳也在用餐的时间中,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将自己的脸颊藏在了天际的地平线之下。
而平田薫在夕阳下,将两桶泛着青绿的水,给安纲村的村民们分享一空,独自挑着扁担站在村头的僻静处,看着那逐渐落下的阳光,知道当黑夜来临时,便是这个村子最为恐怖的时候。
按照道理来说,此刻平田薫应该回安纲村外的宅邸,将自己置于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中才对,作为一个特殊的个体,她的存在对于庆喜这个不知名的老头子来说,具备着极高的价值。
只是,今夜想来那些孩子,会被抓去实验吧。
平田薫不想回去,她害怕自己看见那些孩子的脸,她害怕自己所要面对的那些事物。
可是不回去的话...
【姐姐——】
想到这里就感觉胸口抽疼,心中低声呢喃思念着亲人的平田薫,安静的蹲了下来,在阳光下的乌黑发丝,隐隐有银白之色浮现,淡淡的浅樱色光芒,在肌肤上轻微的流转着,像是要透体而出,却又被那些微的太阳余晖压制了下来。
不行,必须要去寺庙祈祷才可以。
平田薫咬咬牙,努力的撑起身子,顾不上旁边的扁担,跌跌撞撞的朝着村中的寺庙快步而去。
这安纲村之中唯有一座寺庙。便是供奉着征讨了酒吞童子,牛鬼,与麾下四天王一起驱逐平安时代那些诡异神秘,牛头天王的天赐之子——源赖光,其塑像所栖居的地方。
平田薫并不知道今天的源赖光庙,有两个不速之客蓦然降临。
也不知道这两个不速之客,此时正处于意见相左,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状态。
酒足饭饱,炼狱杏寿郎坐到了火堆旁,与罗赫一起烤着篝火,庙中气氛也不复刚刚的轻松欢快,而是变成了低沉的长音,似是随时会迸发尖促的摩擦声响。
“那么,说说看吧,我们要怎么找那些鬼。”
鬼,这是鬼杀队中人永远不变的关心主题,炼狱杏寿郎忘不了所看见的每一幕惨剧,可以的话性子炽烈的他,希望可以用最快的速度,以手中的日轮刀斩尽恶鬼。
可是,罗赫这次的看法,和他真的是南辕北辙。
“你知道鬼一天普遍吃几个人吗?”火光将罗赫染上摇曳的阴影,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他问了炼狱杏寿郎一个他绝对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事情,炼狱杏寿郎也没有具体数过,硬着嗓子道:“不知道,它们饿了会杀很多人,有的时候因为习性,还会带回去...储存。”
这也是刚刚炼狱杏寿郎下有部分人被带走的判断原因所在,蛛丝是由蜘蛛吐出的,而蜘蛛又是属于日常可以见到的生物。
在蜘蛛捕猎进食的时候,首先会把陷入蛛网的猎物吐丝包进茧里,之后利用口器注入溶解液,使猎物化作富含营养的汤,之后再吸食消化。
它们可是不会吃肉的。
嗯,炼狱杏寿郎至今都记得虫柱·蝴蝶忍那给鬼杀队后勤学员科普毒素,讲到蜘蛛时,脸上那灿烂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那就是了,你还记得地上的踪迹吗,虽然这些踪迹并不单单是鬼所留下,而是血鬼术制造产生的,但从村子消失的情况来看,它们的胃口很大。”罗赫不紧不慢的叙述着,那种淡定的语气,让炼狱杏寿郎有了种不好的想法。
果不其然,接下来罗赫的话让他勃然大怒。
“吃完了,就还会饿,饿了自然就会毫无避忌寻找下一个村落的目标,既然它们窘于本能,那么我们守株待兔即可,至多不过半个月...嗯?”
偏过头侧开炼狱杏寿郎那没什么速度,却饱含着愤怒的直拳,握住他的手腕,罗赫眼神微凝:“什么意思。”
“你的话,不像是一个鬼杀队成员能说出来的,你是想要直接放弃那些被抓的人吗。”
炼狱杏寿郎这一拳,否定了罗赫的建议,对此罗赫并不愤怒,只是平直的反问道:“那你有什么好提议吗,比如能够在短时间内,直接找到鬼的方法?”
罗赫并不认为那些被鬼抓到的人,此刻还会活蹦乱跳,他也不认识那些面都没见过的人,为此而毫无头绪的进入大山寻找,在罗赫眼中简直像个冷笑话。
一天连半座山都找不完,还要面对瘴气,野外生物,体力消耗,后勤补给不足,以及偶然情况下,遇到隐藏在其中的鬼的袭击。
人类的肉体凡胎,注定不会成为永动机,除非成就超凡生命,不再窘困于凡胎的限制,但那样的话罗赫又岂会在这个世界出现。
炼狱杏寿郎,亦是凡人。
既然是凡人,那就必将有着办不到的事情。
比如,他注定难以救回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类,也无法挽回被捆走的村民。
罗赫那冷静到甚至可以说淡漠的态度,成功的噎住了炼狱杏寿郎的嘴炮。
共情论在罗赫这里行不通,炼狱杏寿郎又没有站得住脚的道理可以与罗赫诉说。
如果他有什么办法,又何必对罗赫的话语感到愤怒呢?
挪开炼狱杏寿郎的拳头,罗赫也看出了彼此的隔阂,淡定的道:“既然说不到一块,不如各自行动,你选一个周遭村子,我在这个村子驻守,亦或者你想自己进山,我也不反对,半个月之后再于这里碰头就是。”
有的事情是道理说不通的,尤其是三观上的差异。
罗赫与炼狱杏寿郎的态度与做法都很明确,故而炼狱杏寿郎也没有纠缠,只是提起刀离开了源赖光庙,临走前看了罗赫一眼道:“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村民,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一点,否则,我会反对你加入鬼杀队。”
“那你就反对吧。”
罗赫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站起身来与炼狱杏寿郎面对面,没有避讳对方那犹如拷问的坚定眼神,很直白的驳斥道:“只不过,你的反对在我这里一文不值,凡事要靠实力说话,炼狱杏寿郎,你有力气和我说毫无意义的大话,不如去证明一下你的观点,比方说,救个人回来,只是那可能吗?”
无话可说,罗赫的言论正中炼狱杏寿郎内心无法反驳的地方。
如果有实力救出村民,炼狱杏寿郎便无需说这些,如果没有实力救出村民,却也坚持否认罗赫的观点,那么不过是个人毫无意义的赌气罢了。
拉上罗赫,不过是为了增加搜索面积,并非是什么有把握的举动。
只是,这赌气的出发点,终归是为了拯救他人的一份善意,这样的举动就算是无谋,却也是值得尊重的。
炼狱杏寿郎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罗赫也没有在意的坐回了原位,默默等待着夜色的到来,炼狱杏寿郎这种身手的人,还不用罗赫来关心,而且罗赫也只照顾于自己有恩的人。
请炼狱杏寿郎吃顿饭,已经是很够意思了,比起这无关紧要的矛盾,罗赫反倒是更关注这个村子的情况。
他之前说的守株待兔,有一定可行性,但万一鬼没来袭击这里呢?难道要再等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果第二次还是等不到,罗赫就会选择循着新的痕迹主动出击,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搞定自己的后方补给,也就是摸清楚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并且解决它,放纵恶鬼不是罗赫的行事风格。
不过,就目前而言,还是缺少一条启发的线索,罗赫想不通这个村子奇怪氛围的关键点在哪,难道真得去抓个村民拷问一番吗?
罗赫总觉得这些人的五感有些麻木,属于轻了问不出来,重了可能直接就挂在他手里的类型,而且那些小孩子,对了,小孩子。
思绪一闪的罗赫,想起了那些小孩子口中的爷爷,瞬息找到了问题的切入点。
与此同时——
啪嗒。
源赖光庙的门外,突然传来了树枝被踩端的声音,罗赫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发秀气的小女孩,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十足的警惕,不仅如此,对方发丝中夹杂着一抹诡异的银白。
刚刚还在思索小孩子这一线索的罗赫,此刻宛如巧合般,就真有一个小女孩送上门来。
只不过,岁数比那些拍皮球的小孩子要大一些。
而且看上去样子有些奇怪。
罗赫没有动弹,盘膝坐在火堆之前,背后那如弯月一般的拜泪,无声的荡开自身的凛冽气息,像是分割了寺庙里外的世界。
失去了样貌,身着战甲手持长刀的源赖光,似是无声的将目光垂落在庙中的二人身上。
随着夕阳最后的一抹光芒遁去,庙中的气氛变得愈发低沉压抑了起来。
不像少年的少年,眉宇痛苦而警惕的少女,早已于尘世离去却依旧要见证这极东之岛上风风雨雨的源赖光雕塑。
三者在彼此都不曾打破宁静的前提下,竟是组成了一副诡异而略显寂寥的画面。
晚风渐起,将庙中火堆吹得摇曳乱舞,模糊了三者在地上那原本清晰呈现的影子,变得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
却也作为意外的因素,打破了那原本足以让人窒息的宁静。
那么——
要进去吗?
平田薫望着那无鞘的拜泪,以及坐在火堆前望着自己,却又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自己,只是单纯发呆,却给自己十足危机感的罗赫,心口越来越痛,以至于难以呼吸了起来。
她努力的将视线挪向源赖光那破损的塑像,良久自嘲的轻轻一笑。
就这么怕死吗,平田薫啊。
抬脚迈入了那根本不存在庙门的源赖光庙,平田薫朝着罗赫身后的源赖光雕塑走了过去,努力的无视了罗赫的存在。
正因为怕死,所以才一定要来拜神,否则平田薫就只能回到那个宅邸,任凭老者摆弄实验,若是平时都好,但今天不行。
因为,今天她背叛了那些叫自己为姐姐的孩子们。
平田薫,是个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