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么?”那单臂病人问道。
袁贤出浅浅目光落与圆盘之上,涩声说道:“能让已死之人长留人间,只有一法,便是成魔。你拿给我的怕就是传说中的转魔盘吧……”
单臂人勾唇轻笑,“果然,死过一回的人知道的就是多。这些东西是那钟毓山的长髯老人教你识的吧。”
袁贤出眼波流转,随着金色四壁游走。既没承认亦没否认。
“是,这就是转魔盘。可那又怎么样?你能留在人间找到冒充你爹的人,保护你娘亲与姐姐。要是能做到,成魔有什么关系?”半臂人狞笑将手中圆盘又向袁贤出递进了几分。
袁贤出的心跳动的飞快,四周光壁的流动刺得他眼睛微红,他闭起眼睛,无数回忆像是海水涨潮般涌入到了自己的眼眶。
三年前自他爹从外地经商回来,就似变了一人。袁老爷虽以前便对他十分严厉。但他自己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希望自己有出息。
而这次回来他就似一个怪物,妖魔。表面看他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可待外人走后,在袁贤出从小长大的袁府之内,自己母亲与姐姐饱受的折磨,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
袁老爷将他母亲姐姐双双困与房中,如非必要,一步也不让出。自己则更甚,他被袁老爷锁在密室,日日用鞭子鞭笞。背后衣衫染红,旁也无一人顾。
自己受着也就罢了,可上月的端午,他再见到两位亲人,听她们遮掩语气,看她们藏于袖中的条条伤疤。他终是再受不得了。
袁老爷在端午时分,不知为何竟不再关他于密室。还每日端来灰褐汤药,特找人看他饮下。说是用来医治他身上淋淋的疤痕。就在日日饮尽后,自己再如何愚笨也能察觉出身体的每况愈下。
那日在畅悠楼门前拜别任梦西后,他就想与袁老爷来个鱼死网破,可到了他房中却不见人,便想寻母亲姐姐房门的钥匙。找了半天,虽没见钥匙却寻得了本妖书。
再往后,他应约去往郊外竹林,将匕首刺入袁老爷背部。袁老爷受创,却仍能如正常人一般。可见他并不是曾经爱护,疼惜自己的爹。
“真的袁老爷在哪里?你不想知道么?你不想找到么?你的母亲与姐姐往后谁来照顾?你忍心让她二人仍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若是拒绝,踏上轮回,忘却往事,这选择对你来说也轻松不少。不过,只得留你那三位亲人在尘世受无尽折磨了。”
听了病人的这一席话,袁贤出的全身都忍不住轻颤起来,过来大概半柱香,他抬头看向圆盘,眸间闪出了些许摄魄锐光。
他抽出腰间匕首,那匕首之上还沾着些乌黑干血,这正是用来刺袁老爷的那把。他不顾上面残存的血迹,顾自伸出左手,用刀从左至由划出了道长口子。
他将手掌移至转魔盘,紧握开来。猩红血液顺着白臂徐徐落下,落到了圆盘正中。
就在血液触及圆盘一刻,刺目的光芒便似烟火喷涌而出。充斥满了这四方墙壁。
——
“啧……你干什么!”
任梦西捂着胸口,吃痛着对柏夙说道。
柏夙收起五指紧并的的手掌,瞪着任梦西,“您说呢?若您无缘无故被他人如此轻薄,您会怎么做?”
任梦西听了柏夙口中的侃侃微辞,无奈摇摇头,“我不过觉得的你这嘴唇,嗯……就你整个面貌来说十分不容,将之加上,显得你颇像坏人。不过……虽生得不怎么样,这滋味还说的过去。”
“你再说!”柏夙羞恼的怒火直冲头顶,她抽出折扇朝着任梦西的脸直扔去。
任梦西是何等高手,这蛮横无脑的扔法怎么可能砸中他。只见他抬手一伸,便死死握住了飞驰而来的折扇。
任梦西单手合开,展开了折扇,朝柏夙身处走近了两步,俯身轻问:“怎么样?刚才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话到此处,柏夙的双颊又显现出两道绯红,“没有。”
柏夙咬牙切齿的样子在他眼中甚是招笑,他将头探到柏夙心口,“这么快,要真是没有你可得赶紧去寻大夫看看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想让你答的自然不是什么面相……连着这两件事想,深州城城东城西两位最为富甲之贵,都变得极为暴戾,都用极为残忍方式对待家眷。怎么可能如此之巧。”任梦西双手环抱,将折扇抵在下巴,收起讪笑对柏夙严肃说道。
柏夙见他话锋突转,有些转不过弯,思考了片刻回道:“袁老爷是最近两年才变得怪异,城西的陈老爷又不是,他自打富了之后就变得如此了。”
任梦西轻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当初说陈老爷一直暴戾的人只有那几个村民,当事的几人无一有说过具体的时间。”
“按理来说,怎么可能让一个商人,将自己残暴的一面暴露在外。起码也会像袁老爷一般将自己伪装一番。胭脂铺的老板能是假的,袁老爷可以是假的,为什么村民与陈老爷就不能是。”
听到此处,柏夙的眸子忽黯淡下来,上下牙齿轻颤,“可我打了陈老爷一掌,他确确实实死了。”
任梦西一把将扇子扣合,眉头深锁,“这就是奇怪之处。如果陈老爷也是假的,那深州城可能就有危险了。两位支撑深州城大半财富的人相继遭人所控,不是小事。”
“走吧,为今之计还是先到袁府找一找这假的袁老爷,早早解决,早早出了幻境。”
任梦西说罢,便抬步要向前而行。走了不出三步,便回头冲柏夙说,“若陈老爷是真的人,那么吸食灵气,早已撑坏了体内器官,你就算不打他那一掌,他也活不了几日了。”
他这一番话,让柏夙的心稍稍放了下,“你怎么知道我再想什么?”柏夙悄声问道,这声小的只能她自己一人能听见。
天边的厚雾渐移,雨也随云向远行去。檐上水珠跟着时间流逝不再下坠,一切都似回到了之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