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担不起凤公子的道歉，请凤老夫人让我带走袁飞就行。”

凤袁飞疲惫抬起眼，逆光里，他的视线范围内全都是少女的背影，她将他完完全全护在身后，以那样瘦弱的身板挡住所有人窥探的目光。

是谁。

大概是幻觉吧。

凤老夫人停顿半晌，拦住想要争论的二夫人，“袁飞是我的亲孙子，明远伯爵带走恐怕不妥吧。”

若是让龙沅夕带走，被外面的人看到会怎么想，他们凤家虐待私生子的传闻定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传到京都去就不好了。

凤家的儿子需要死对头来护着，凤家会成为全天下的笑话，她绝不容许凤家的名誉被毁。

龙沅夕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她直面凤老夫人锐利的目光，面若寒霜:“若我执意要带走呢。”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徒弟在这样的家里，就算抢也要抢走。

龙家的府兵抽出长剑，随时都能为家主提供他们的武力支持。

凤老夫人与龙沅夕对视，气氛剑拔弩张，二夫人捂着两个儿子的嘴大气也不敢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凤老夫人叹息:“不如问问袁飞的意见如何，若他愿意随明远伯爵离开，那我绝不阻拦。”

这是典型的丢包袱，凤袁飞现在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说出什么话来。

没办法，现在只有他开口，才能名正言顺带走凤袁飞，若是抢，定然与凤家起争端，事情闹大两家受损不说，凤袁飞的心只会徒增伤悲。

她不怕龙家的名誉与地位怎么样，唯独担心他年龄小又喜欢什么闷在心里，迟早闷出问题。

她蹲下身，凤袁飞下意识缩了一下，眼睛瞪着她，死死蜷成一团。

现在才注意到他怀里藏着什么东西，龙沅夕看了几眼隐约看到其形状，是墓碑。

对啊，今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将脱口的话憋回去，龙沅夕站起身来对凤老夫人躬身，在她错愕之时道:“请凤老夫人允许我暂留凤家一晚，明日再带袁飞回去，并且绝不走漏任何风声如何？”

凤家那样注重名声，那她也给足他们面子。

“你要留宿凤家？”哪有人会留在死对头家里，不知道该说胆大还是料定凤家不会拿她怎么样。

龙沅夕:“没错。”

今天就让凤袁飞在这间宅子度过。

凤老夫人斟酌着，她的视线落在满目疮痍的房间以及那个被龙沅夕牢牢护住的人，“可以，立刻为明远伯爵腾出客房……”

“不必，就在这里。”龙沅夕拒绝。

凤老夫人脸色难看:“明远伯爵莫不是为难我等？”

就算是死对头，来到家里也是客，哪有让客住如此简陋的地方，那不是让外人看笑话，说他们凤家不懂礼数吗。

“小叶，让几个人回去告诉少爷，今日我拜访凤家，不知天色已晚，在凤家盛情相约下就住下了，我住的地方你们清楚吗？”

荷叶带着丫鬟以及府兵齐齐道:“家主在凤家受到最高的待客之道，我等皆有目共睹。”

“很好。”龙沅夕看向凤老夫人:“如此，老夫人可满意了？”

二夫人想要说些什么被凤老夫人拦下，既然龙沅夕已经如此表态，他们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让人将房间布置一下，我不希望看到小少爷的房间依旧保持这样的状况。”凤老夫人给二夫人留下话就离开了，剩下二夫人开始召集人手给院子除草打扫，替房间修补，将该补上的补上。

遣散所有吵闹的人，连荷叶等人也被她送至门外，龙沅夕用了很大的劲儿才将缩成一团的凤袁飞弄到床上去。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自卫的动作，即使她对他做任何动作都没有反抗，沉静的都不像凤袁飞。

荷叶得到准许将水与帕子都放下迈步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龙沅夕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想要拉出他的手却被他打开。

她叹息，问道:“今天吃饭了吗？”

“……”没有任何回答。

她继续说:“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上点药吗？”

她记得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侍卫将他按在地上正准备用摔碎的瓷片划伤他的脸，至于其他地方她没有查看过。

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龙沅夕伸手触碰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也没有生病，他现在似乎思绪不在眼前，或许连她是谁都不管了。

看着他手中抱着的墓碑，她伸手去拿，遭到凤袁飞激烈的反抗，一双小狼崽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是什么仇人不可饶恕。

“我知道，是你母亲的墓碑吧。”

或许她不应该触动他的伤口，然而凤袁飞此刻的状态有些吓人，宁愿去触碰他的逆鳞使其对她发怒也是好的。

“抱着死人的墓碑有什么用，指望你的母亲来救你吗？”

看着凤袁飞猛地坐起来，拳头朝着她打过来。

龙沅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着跌倒在她的腿上，另一只手迅速抢过他手里的墓碑，才发现墓碑上许多的划痕。

是那三个少年做的，毫无疑问。

“放开我！！！”男孩沙哑的声音像是机器组件摩擦出来的，整个人也比平时虚弱得多，轻易就让她控制住。

龙沅夕将他两只手反锁在身后，让他上半个身子都趴在她的腿上。

将墓碑放在床头，龙沅夕拿过帕子轻柔的擦拭他的手，因为抱墓碑抱的时间太长太紧，手掌有两道血痕，帕子擦上去的时候，他忍不住抽了两下，倒是突然老实不少。

将药敷上去包扎起来，龙沅夕放开他的手，本应该立刻挣脱逃跑的凤袁飞趴在她的腿上没有动静。

她尝试着将手放到他的头上，感觉他明显怔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没睡着啊，这家伙，受得打击太大？都不会跟她吵闹了？她方才说的话不会说得太重了吧，好像是有些。

在先前被侍卫欺负的过程中，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等待她将头发打理完毕后，后背隐藏起来的伤也露出来，连同后脑勺不知在何处撞出来的伤口也露出来。

眉头紧锁，那几个小屁孩还真下得了手，凤袁飞好歹算是他们的弟弟，嘴巴不干净连手脚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