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大惑不解:“怎么会,张十七虽然不同于其他仆佣,但总归只是个小仆人,景永何须化这么多心思?”
徐妙清道:“景永有天授之资,六月开口说话,六岁便能写出锦秀文章,八岁时已能将朝中大事分析的丝丝入扣,还向父亲警告说皇上很快会对胡惟庸动手,让我们徐家赶紧与胡惟庸断交,这样的智慧几近于妖。
父亲在时害怕他过慧易夭,甚至还会给徐家惹祸,才刻意将他隐藏,让他显得与常人无异,张十七一直跟着景永,很多场合他也在观察,也在听,近朱者赤,他多半也跟景永学了不少。
我只是不明白,景永要对付十七的意图何在,难道他觉得张十七要背叛?”
徐辉祖沉吟了一会,忧心忡忡地道:“从今天的表现来看,未始没有这种可能性。
至少他今天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表面上看似乎是充分考虑了徐家的利益,可是细细分析,他何尝不是利用徐家人的身份,借了徐家的势,连我们都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了一番?
尤其是他最后的举动,太有主见了,这不是一个仆人应该有的主张,而张云海同样如此,我的感觉是他们父子对徐家的不满开始难以抑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光靠把若初嫁给他这点恩惠,恐怕还不能把他们彻底掌控。”
徐妙清问道:“按我的想法,还是想尽力挽留张家父子,大哥你一定要把他们赶出去吗?”
徐辉祖摇摇头道:“如果他们真的和景永产生冲突,并且可能对景永产生冲突在话,自然是把景永的利益放在首位,毕竟景永才是徐家的希望,谁挡住了景永的崛起,就提前把谁铲除。
可是从目前来看,张家父子俩都是人才,对徐家也还算是忠心耿耿,如果能够笼络的话,我更愿意尽可能的收伏他们,我只是担心人一旦生了异心,想要收伏却是不易了!”
徐妙清道:“我有一计,大哥不妨听一听。”
徐辉祖忙道:“二妹尽可直言。”
徐妙清道:“前两日老祖宗跟我说起景永的贴身侍从之事,按理说十七是最合适之人,可是经过今日之事,我却另有想法。
你刚才也说了,景永不缺天资,不缺背景,可是他现在太过骄横,没有对手,我们与其给他铸一把快刀,倒不如给他造一块磨刀石。
景永和张十七已经貌合神离,把他们凑在一起,景永会加倍打压张十七,而张十七心生不满,也一定反弹的更厉害,反而让张云海也跟着他生出异心。
即使景永很信任张十七,以张十七现在的才能,也一定会让景永更加惰性,娇傲自满,所以,景永的贴身侍卫绝对不能选张十七,相反的,徐彪对景永死心塌地,我对他更加满意一些。
至于张十七,我们索性成全了他,把他与景永他们放在一起培养,也作为徐府的一个公子,也许会有更大的价值。”
徐辉祖道:“你的意思我们来一招一石三鸟之计。
一则我们可以用这个公子身份笼络张家父子,让他们的心再一次回到徐家,为徐家日后发展增加两个人才;
二则让张十七不光成为景永的磨刀石,也成为徐家所有公子的磨刀石,有他这样一个异类在后面追逐,众公子只怕再也不敢不努力,否则以后传出去一个公子不如一个仆佣的话,那就成笑话了!
三则可以让徐府借张云海之事留一个好名声,说我们徐府礼贤下士,对老仆也能做到老有所养,顺便给其他徐府的仆人一个希望!”
徐妙清连连点头:“大哥英明,小妹正是此意!”
徐辉祖想了想,最后道:“此计甚妙,我个人十分赞同,但我怕庶母会不同意。”
徐妙清微笑道:“无妨,再过一个月大姐要归宁,姐夫也要跟着一起来,我们只要取得她的同意,由她来宣布这个决定,府中的就不会有明面上的反对了,至于暗地里的竞争,我们只管冷眼旁观就是!”
徐辉祖也笑了:“二妹,我觉得你才是女中诸葛,大姐未必有你聪慧。”
徐妙清摇摇头:“大哥,你错了,大姐才是真正聪慧之人,她的风范,就是太子妃只怕也差得甚远......”
徐辉祖连忙道:“嘘,噤声,小心隔墙有耳,母亲大人的悲剧,不可重蹈覆辙......”
张十七现在正幸福的要死,他趴在床上,赤了后背,林若初从张云海那儿拿了跌打药酒正在背上的伤口上细细涂抹。
其他人的拳脚伤害并不严重,徐彪最后一棍却极厉害,他的太极无上心法已进稳稳进入一层的境界,这一棍之中内力全数输出,张十七用内力卸去大半之后,还有一小半却造成不小的伤害。
林若初看到张十七的背后横贯着一条粗粗的棍痕,淤血形成的血泡高高坟起,并且少许地方已经开裂,时不时有鲜血渗出来,不由得心痛的眼泪直流。
张云海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样的伤痕只是皮肉之伤,虽然难看,却不会造成后遗症,反而一个劲的提醒她擦药酒的时候要小心翼翼,不然后果严重,于是林若初只好拿着春葱般的手在张十七后背上的伤痕上轻轻地蠕动。
这一下张十七真的是欲仙欲死,仙得是林若初手指的柔软,而死的是张云海的药酒碰到伤口的时候很痛,真的很痛,他在心里拼命骂自己这个义父,为什么要弄一瓶这么痛的药酒。
看着张十七一边享受,一边又吡牙裂嘴的样子,张云海在一旁看得直乐,一直到林若初用一个幽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才猛然想起来,这小两口要说悄悄话了,自己留在这里,十分的不合时宜。
他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走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对林若初交代道:“若初,十七这次被打得很严重,这棍伤的地方已经显出来了,要擦,其他的地方虽然没有伤痕,可是怕有内伤,也一定不要疏忽。
所以,十七的整个后背,你最好都仔细替他擦一遍药酒,再细细地按摩一番,这样可以永绝后患,切记切记!”
林若初哪会想到这个义父包藏着的小心思,她小脸红红地,细声道:“海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翼翼,不会给他留下隐患的。”
张十七把脸埋到枕头里,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心里不停念叨道:“保佑义父长命百岁,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张云海一走,十七忍不住问若初道:“若初姐姐,那个沈金绣冤枉你的时候,你怎么毫不辩解,立时就承认了?”
林若初小声道:“你送我首饰的那天晚上,我高兴的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偷偷摸出来,想来找你说说话,没想到刚出西院门,就看到两个黑衣人从你的房里出来。
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脸,可是只凭身材,就可以辩认出那个小个子就是你,你穿着夜行衣,再加上突然之间多了那么多的财物,我就以为你是做飞贼了。
沈金绣一说我脖子上的是赃物,我怕你做飞贼的事给牵扯出来,就赶紧承认是我偷的了!”
张十七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若初姐姐,不是我要瞒你,那个人是我师傅,偷偷来教我武功的,他晚上偶尔会来带我出去,但不是去做飞贼,而是去帮朝廷执行任务,这些银两都是奖励!”
林若初长长吁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我还一直担心,怕你会误入歧途,这下我可就放心了!”
张十七感动莫名,霍地一下转过身来,抓住林若初的手道:“若初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若初微觉害羞,她低下头,可是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小声道:“你也对我很好啊,二小姐说你为了见我,在她的厢房下面任由徐彪他们打得半死都不还手,她被你感动了,才会愿意替我说情!”
张十七点点头:“这次全靠二小姐说话,不然的话,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可都要被冤死了!”
林若初也点头道:“二小姐让我来替你擦药酒,其实就是同意了我们的事情,十七,这一生一世,我们都要记住二小姐的恩情,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张十七微微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听说皇上要把二小姐赐婚给豫王,她做豫王妃,这一切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不去烦她就算不错了,哪能替她帮什么忙?”
林若初却道:“世事难料,总之徐家两位小姐的恩典,我们一定要记在心里!”
张十七连连点头。
林若初又道:“十七,虽然我心里也很喜欢你,但是为了报答二小姐的恩典,我希望可以一直侍奉到她过门之前,等她去嫁给豫王了,你再明媒正娶了我,好吗?”
张十七微觉遗憾,可他马上释然:“嗯,做人不能忘本,二小姐的这份恩情,能还多少,我们自然要还多少,你做得很对,我一定支持你!只是,你以后可以时时来看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