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光跟他摆摆手:“这件事你不必懂,你只需告诉本官,两个月前,胡飞鸿是否曾经进府,意图对你不利,并且还跟令尊动了手?”
张十七点点头:“确有其事!”
裴舒光又问道:“那刺杀当天,武当派是否无缘无故在徐府外围大规模集结,并且意图阻止你回府?”
张十七又点点道:“此事也属实,可是......”
裴舒光把手一摇:“张大人,我知道你是良善之人,想替武当派的人说好话,但你不是武当派的人,他们的真实想法和目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些事情,我们北镇抚司会直接找武当派去了解的!
现在,你看看我们刚才聊的供状,你签字画押吧!”
张十七拿起供状看了一遍,发现情况基本属实,也没有多想,就在上面签字画了押。
裴舒光心情大好,拱拱手道:“那么,我们不打拢张大人休息了,张大人还是安心养伤吧。”
裴舒光一走,徐辉祖和徐妙清跟着走了进来,张十七把刚才与裴舒光之间的交谈一五一十都讲给他听之后,徐辉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如果按照这样看的话,皇上已经有方向,我们徐家这一次已经无忧了。”
张十七十分不解:“叔叔,为什么你们在说的,我一点都没听懂?”
徐辉祖转身过去关了张十七的房门,然后小声道:“这些锦衣卫虽然官阶不高,可手上掌握着诏狱,对于一般小官吏,随便弄个罪名就可以整死,几乎比唐时期的酷吏还厉害。
朝上不少大臣向皇上进言,说锦衣卫的手段残酷,请旨取消锦衣卫,可他们不知道锦衣卫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信任,是因为他们直接对皇上负责,皇上想要简单处理一些人和事,又怕大臣们反对,便把所有的骂名全留给了锦衣卫。
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洪武十八年郭桓案、表面上都是锦衣卫的办的,而实际上的,都是皇上的手笔,锦衣卫只是照着皇上的意思办事而已。”
张十七茫然道:“叔叔,恕我多嘴一句,我曾听方先生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廷既然有刑部和吏部还有御史在专门监督官员的行为,为什么还要设锦衣卫这样的机构?”
徐辉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先父曾经告诫过我,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千万不要跟锦衣卫,尤其是跟锦衣卫内卫作对。
他说皇上是穷苦人出身,从一开始就认定天下官员一般黑,全都是贪官污吏,恨不得将他们个个杀之而后快。
可是皇上为了争夺天下,在起义过程中不得不吸收各种势力的人,包括曾受到张士诚、陈友谅和前元朝廷重用之人,皇上表面上对这些人很客气,实际上打心眼里不喜欢。
他也知道,要靠他和他的那些穷苦兄弟无法治理天下,要治理天下,免不了要用到三省六部的官员,现在天下初定,皇上觉得他自己培养的班底可以管理天下了,就想着要把这些人全部除掉。
可他又害怕他这样做,会让别人觉得他是鸟尽弓、兔死狗烹,所以才让锦衣卫找这些人的麻烦,最好是能不声不响地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张十七张口结舌:“叔叔,真是这样的吗?皇上会是这么小器的吗?”
徐辉祖嘘了一声:“噤声,十七,这是整个大明朝最大,也是最核心的秘密,也是在朝中为官的第一原则,绝对不要与曾在这三方势力中为官之人有任何私交,不然的话,谁也不知道大祸会在什么时候临头。
十七,你现在是徐家的核心子弟,你在外面的一言一行都可能给徐家带来不可预测的变化,所以你一定要掌握这些原则,切不可因为贪一时之快而把徐家带入万劫不复之中,切记切记!
当然,最重要的原则,不管你去惹谁,都不要跟锦衣卫作对,明白了吗?”
张十七明白徐辉祖是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才说这些,于是郑而重之的点了点头:“叔叔,你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违背!”
徐辉祖点点头:“十七,我的忠心,我一向很放心,只是你毕竟年轻,有些东西只能看到表面,所以我才要提醒你,但这其中并无责备之意,你明白了吗?”
张十七道:“我省的,叔叔你放心吧。”
徐辉祖又道:“我刚才说了,锦衣卫的意思,实际上就是皇上的意思,今天裴舒光故意跟你说这些话,意思却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皇上并没有打算惩罚我们徐府,他这次的目标,可能会是武当派。”
徐妙清却是不解:“大哥,这一次,你是搞错了吧,武当派虽然在京城中颇有名气,可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群江湖之人,而且武当派一向很配合朝廷,世家子弟,达官贵人中也颇多武当弟子,皇上为什么要去对付这种小蚂蚁?”
徐辉祖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武林和江湖并不在皇上的眼里,可是武当派却有一样东西,是皇上朝思暮想的。”
徐妙清眼前一亮:“大哥,你不会是说皇上也看上那个武当派的那个太极无上心法吧?”
徐辉祖摇摇头:“当然不是,能让皇上感兴趣的只有一样——长寿之秘。
听闻武当派张三丰已经一百四十岁了,依然还在世,皇上多次诏请他来皇宫传授长生之道,可是武当派的人却推说张三丰云游四海,连他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皇上玩得大概是先礼后兵,礼数用尽却没有办法,现在只怕是准备用刀兵了,把武当派的人全都抓起来,逼着张三丰主动现身。
他也许早就想对付武当派了,只不过武当派一直很听话,他也找不到借口,现在有了此事,锦衣卫便要照他的意思大做文章,武当派这一次可能要吃苦头了。”
张十七不解道:“可是,这一切跟武当派根本没有关系,为什么徐府来了刺客,最终连累的人是武当派啊?”
徐辉祖呵呵一笑:“十七,以后你去左军都督府上任,一定要掌握一个原则,就是要学会分析事情。
每一件事情的发生肯定牵涉到千丝万缕的关系,没有人可以把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理出来,更何况有些关系碰都不能碰,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明白大方向,而大方向就是皇上的心意。
而锦衣卫办案的方向便是代表皇上的心意,你千万别去问对错,只管配合,明白了吗?”
张十七挠挠头皮,这样的勾心斗角,根本不是他现在能理解的!
徐妙清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在一旁安慰道:“十七,你完全不用想得那么多,其实当官也没有那么难,刚开始去的时候,只要记住一个原则,就是少说多看就行,什么事情都只管依样画葫芦,准错不了!”
徐辉祖也安慰道:“对,除了锦衣卫那些人,其他的人,你就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你是徐府中人,一般人多少要卖徐府一点薄面,真有解决不了的事,你尽管告诉我就是了。”
徐妙清在一旁道:“十七,说了这么久,忘了说一件你最关心的事情了,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在莫神医的调理下,若初已经脱离了危险,昨天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她听说你没事,很是高兴!”
张十七的眼中几乎流下泪来:“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老实说,那天我看到若初被枪刺中,真的很想就这样随着若初而去,但我总还是相信她会吉人天相的,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徐妙清又道:“只不过,现在若初已经成了永宁郡主,连我们见了她都要行礼,她是天潢贵胄,你和她的婚约只怕是难喽!”
张十七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终于又道:“还是那句话,我跟我义父发过誓,今生必娶若初,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也相信若初对我的感情,不会那么轻易动摇的!”
徐辉祖鼓励道:“十七,你和若初的感情,燕王妃是知道的,你们两个都还不大,大明最重军功,你以后好好立几场功,把官做得大一点,再去向燕王妃提亲,未必没有机会!”
张十七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对,等我身体好起来,我要跟燕王去出征北元,杀光那些鞑子兵,替义父和几位哥哥报仇!”
说到这儿,他又道:“叔叔,姑姑,我想赶紧去义父的坟上祭拜一番,好好去磕几个头,然后在那里守孝!”
徐辉祖摇了摇头:“十七,大夫刚刚说过,你现在需要休养,你对张云海的孝顺,我们有目共睹,如果他在世,肯定也希望你先把身体养好,以后的日子很长,你时时都可以祭拜!”
张十七坚定地道:“叔叔,姑姑,义父临死前,我早认他为亲爹了,那有亲爹下葬,儿子还能躺在床上的,你们告诉我地方,我就是爬也要爬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