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商上了高速公路，车厢内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梁桥将脸偏过去，盯着挡风玻璃一直看，没人知道她想些什么。

左弈给手机插好充电器，将座椅往后调了些，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荆商开着车，下高速，穿县城，在五十分钟后，车子开到了长庚镇的地界，梁桥叫醒了刘灿，刘灿伸了个懒腰，告诉荆商，顺着公路开车二十分钟，路口右拐，然后左拐就到了。

刘灿的家里刚好在村口，也不用荆商开车进村，刘灿下车之后，左弈坐在了后座，换梁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荆商挂了倒档，将车子掉了头，冷冷的问，你家里怎么走？

梁桥靠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按着额头两侧，缓缓地说，往前五里路就到了。

左弈躺在后座，玩了大概五分钟，手机又没有电了，左弈将手机递给梁桥，梁桥插好了充电器，将手机放好，拿出自己的手机看时间，离零点还有十分钟。

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

荆商的车速愈发快，压根儿不用梁桥指路，直接将车子开进姜河村，开到梁桥家的家门口，时间也是刚刚好。

“咯吱……”

老旧的木门被打开，屋内的灯光照在门口，凤穿牡丹纹旗袍，黑色绑带皮鞋，手里拿着白色的羽毛扇子，眉眼带笑，即便是月色也逊色了几分。

此人，正是梁桥的亲生母亲，梁孟。

梁桥从后备箱拿出行李，指着荆商说，妈，他是我同学，顺路将我捎回来。

梁桥又看着荆商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儿回家。

荆商没有说话。

梁桥拔高了音量，一字字的说，早点儿回去。

荆商还是不为所动。

微风轻轻的拂过，空气中夹杂着花香，梁孟双手环胸，莲步轻移，眉眼中尽是风情，走到了荆商的面前，对着梁桥说，你同学这么大老远送你回来，请进去喝杯热茶再走也不迟。

梁桥说不用，荆商说好的。

梁孟走到车窗前，白嫩的细胳膊抬起来，敲了下车窗，声音婉转，悦耳，下来喝杯茶。

“正好，我也想知道……我女儿在学校的近况？！”

……

左弈下车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跟在三人的身后，走进了梁桥的家中。

梁桥的家中，和门外看到的没多大区别，破旧的门板，院内的杂草比人高，穿过草丛，里边盖着两间房子，一间是梁孟的，另外一间是妹妹姜舞的。

而，门外铺着的稻草，就是梁桥睡觉的地方。

厨房？

当然是没有的。

十几年来，无论是严冬，还是酷暑，母女三人都是用水瓢舀井水喝的，而且，瓢也特别的珍贵，一人只有一个的。

此刻，梁桥是不可能将瓢拿出来的。

梁桥看着荆商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儿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左弈伸了个懒腰，看着荆商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市里。

荆商掏出车钥匙，放在左弈的手心里，路上注意安全。

左弈拿着车钥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梁桥看着稳如泰山的荆商，再次提醒，你该回家了。

荆商嗯了一声，跟在左弈的身后离开，梁桥也懒得客气，俩人前脚出门，梁桥后脚就关了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从包里拿出一沓现金，走进了母亲梁孟的房间。

梁孟看着桌子上的现金，鼻翼中发出冷哼，就这么几个钱，你也好意思拿回来？

梁桥垂下头，一句话都不说。

梁孟数落了几句，将沙发上的脏衣服抱起来，一股脑儿扔到梁桥的怀中。

梁桥将脏衣服抱到井边，将井绳扔了下去，一桶又一桶的水倒入木盆中，拿来洗衣粉，搓衣板和小凳子坐下来洗。

梁桥将牛仔裤拎起来，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将裤子扔到了盆里，淋了水，又洒了洗衣粉，放在搓衣板使劲的搓。

一分钟，两分钟，渐渐的过去了……

梁桥洗完衣服，晾在院子里绑的绳上，舒服的伸了懒腰，抬头看着天空，夜色，月色，都是格外的美。

梁桥洗漱完，从仓库里拿出被褥铺在稻草上，闭上了眼睛，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姜花的味道充斥在整个院子。

“噔……”

大红色的镶钻高跟鞋，匀称的双腿，一点点的靠近梁桥，梁桥已经困的不行，微风轻轻的拂面，梁桥很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侧着身子，对着泥墙继续睡觉。

“一脚！”

“两脚！”

“三脚！”

……

梁桥始终都没有醒。

姜舞的眼神中闪过丝愤怒，如同练习劈叉般将腿分开，极其优美的姿势，踩在了梁桥的脸上。

梁桥揉了揉眼睛，从躺着变成了坐着，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着精细打扮过的妹妹，这么晚你还不睡吗？

姜舞弯下腰，将脸凑到梁桥面前，红唇印落在了刚才的鞋印上，姜舞的笑声如同昆山玉碎般清脆悦耳，听在耳朵里很是舒心。

梁桥还没反应过来，让姜舞从被窝里拽出来，梁桥，我们去山上捉兔子，小兔子乖，可乖可乖了。

梁桥说好，低着头绑鞋带，冰冷的井水顺着脖子灌下去，姜舞的手里拿着水瓢，在院子里转着圈的疯跑，嘴里喊着梁桥是傻子，梁桥是傻子……

梁桥绑好鞋带，挺直了腰板，歪着头看姜舞，你还要不要去捉兔子？

姜舞狂点头，要，我要。

梁桥取下门栓，一道人影迅速的闪过，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妹妹姜舞。

梁桥也是见怪不怪，任由姜舞跑的不见人影，梁桥拉着门环，将门关好之后，用钥匙将门锁住了，转过身来，打算去追姜舞，发现荆商的车还停在家门口。

荆商坐在引擎盖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烟，没人知道他在沉思什么。

梁桥走过去问，你怎么不回去，不认识路了吗？

荆商没有说话，左弈将头从车窗探出来，没好气的说道，什么破地方，七拐八绕，开导航都走不出去。

梁桥重新给两人说了遍路线，左弈一下子听明白了，发动车子的时候，荆商从引擎盖上下来，狠狠的吸了口烟，眼皮都懒得抬，你先回去吧！

“咻！”

“瞬间，没了人影！”

……

梁桥抬起头，看着转身就走的荆商，连忙追上去问，这么晚你不回家要去哪儿？

荆商沉默。

梁桥也就不问了，跟着荆商的脚步，俩人走过独木桥，穿过柳树林，站在了姜山的山脚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