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缕阳光打在苏萌的脸上。
她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往旁边伸手,只摸到一个空了的枕头,苏萌往房间里看不见明儫烁的踪影,大早上干嘛去了,明儫烁一连几天起得很早,不出意外,昨晚应该是在她睡着了之后他怕开着灯工作影响他,自己一个人去书房了。自从俩人合房间之后,她们俩个人之前的房间就都成了客服,这个变成了主卧,之前明儫烁装修的时候也是这么打算的。
苏萌起身出去,推开书房的门,明儫烁对着电脑在打电话,察觉到苏萌进来,他朝她伸手,嘴里还在说:“下一季的那个报表,今天你亲自去财务部和财务总监核实一下,三点之前弄完,开会的时候我要用。”
苏萌走过去明儫烁拦腰把她抱坐在腿上,苏萌也不说话,环住她的脖子等着他打完电话。
“好,就这样。”
明儫烁放下手机,“怎么这么早醒了?不再睡一会儿?”
“你又熬了通宵?”
明儫烁同样避重就轻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移了话题,“我后天去c市,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看伊恋。”
“好。”苏萌想到上次伊恋回去之后,俩人就没有再见过,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再好的姐妹也终究是要分开的。
明儫烁握住苏萌的肩膀让她朝着自己,伸手在她的眉心轻轻地舒缓,“以后别老皱眉,怎么现在还学了这么多坏毛病。等没到八十岁已经有人叫奶奶了。”
苏萌被他都笑了,“什么逻辑。”
明儫烁环住她的腰,“饿了吗?下去吃饭。”
苏萌没有动弹,“你现在怎么这么累?这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
“过了这几天就好了快到年底了,忙了些。”明儫烁说,”等过去了,我就在家陪着你。”
苏萌叹了口气,“夜行千里路,白天还是要卖豆腐。”
“在哪里学的你?”
“我爸的笔记里面的。”
明儫烁站起身,“以后看的时候要注意保护眼睛,不要坐在那儿一看就是一上午,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
吃饭的时候,苏萌一直在给明儫烁夹菜,习惯了明儫烁在吃饭的时候有“苏萌多动症”的文书不动声色地看向苏妈,苏妈朝着她笑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饭后文书在房间里说:“苏妈你有没有看见萌萌和烁今天不对劲?”
“您那是看惯了三少招呼大小姐,现在突然一有变化反而不习惯了。现在他们是夫妻了,不再是小时候俩孩子闹着玩的,您有些时候得学着放手让他们做大人。”
“也是。”
“都干嘛呢?苏妈?文书。”
苏妈听见叫声说:“文小姐回来了?”
苏萌从屋子里都出来,站在楼梯上,说:“我们国际媚回来了?”说着往楼下走,文媚儿掐着腰看着苏萌说:“这当妈妈了就是不一样,连走路都稳了?嗯?”以前的苏萌下楼梯的时候都是往下蹦哒着跑的。
文书和苏妈从房间里面出来,“怎么今天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给你个惊喜嘛!”
文媚儿分完礼物坐在沙发上,仔细地打量着整个房间,“这些是明儫烁为了你现让人安排的?”
苏萌看四周问:“什么?”文媚儿指着所有的电器上防辐射的袋子盒子,“这些,还有那地毯,我看外面的花花草草都换了。连水池都弄上了栏杆。”
“现在这个时候要小心点最好的。”文书说,“安全第一。”文书把果汁递给她,“喝水还是喝水?”
“水吧,我过几天有一场秀。”文媚儿说着去拿旁边的水,“我得控制控制。”
明氏。
明儫烁打开电脑,点开乔瀚宇发过来的剧本。
后来,我活成了你的模样
二零二零年一月二十六日,科比走了,带着他的曼巴黑精神离开了这个世界。
离开的方式,离开的突然,和蓝焰一模一样。
温暖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二十七号的凌晨三点钟。她用了一天的时间临摹完他画本上的第一张画稿。
午后的阳光照在草坪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光亮。蓝焰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懒洋洋地歪坐在秋千上,翘着的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嘴里叼着铅笔,手边是散落了一地的纸张。看见从车子上下来的温暖,他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看了一眼,随即又开始晃动他翘起的二郎腿。
舒心领着苏萌走过去,温柔地摸一摸温暖的后背,“暖暖,这是蓝焰哥哥。”
苏萌盯着蓝焰那张带了些痞气却十分贵族的脸,重复了一遍,“蓝焰。蓝焰。”就像是在重复一个新学会的单词一样。
蓝焰头枕在胳膊上,慵懒中带了半分调皮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的哪吒,拖着慵懒的音说:“叫哥。”
舒心宠溺地笑了笑,音调温柔听在心里却很有重量,“不许欺负妹妹,这段时间妹妹就住我们家里了。”顺手捡起地上的纸,“怎么什么都没画?”
“哎,没有灵感啊。”蓝焰一副大人的样子,庸懒散漫中却很是调皮。温暖歪着头看着他那双眼睛出神,像是一朵欲要飞起的桃花。
那年。她四岁,他六岁。
十八岁那年蓝焰考上了军校。
升学宴上,蓝先生宴请四方好友。席间,蓝先生和温先生开玩笑,要结成儿女亲家。
温暖专心致志地吃饭,俩人被开玩笑开习惯了,久而久之,就有免疫了。
蓝焰在一旁拿着他的八件套对付着他面前的那盘螃蟹,一言不发,他把拆好的肉放到碟子里,把那只已经是一只空壳的螃蟹合上拼好,一起递给温暖。一副傲娇的小表情挑挑眉,示意温暖开口夸他。温暖故作夸张地捧场,“哇哦,棒。”
俩人一唱一和把众人逗笑了。
那年,他十八岁,她十六岁。
蓝焰的学校离家较远,学校管理严格,放假的时间少,蓝焰回家的次数倒是真的没少。动不动就坐飞机回家了。舒心总是开玩笑说他有东西落在家里了。他也不争论不狡辩依旧会在周末坐飞机回家,依旧回去学校门口等温暖放学,依旧会变着法子地带她去各种好玩的地方。
温暖被他宠得在他面前愈来愈任性,性格也像极了他,桀骜张扬中带着骨子里得单纯。
温暖就像是失了魂一样地站在他的玻璃棺前,没有一滴眼泪,没说一句话,就那样站了一天一夜,看了他一天一夜。她对他的离开没有任何的感觉,没有伤感,没有心痛,也流不出泪。看着周围的那些熟悉的人把他最喜欢的蓝色绣球花放在他的身边,她竟然想笑,想和以前一样和他开玩笑。那些泪流满面的人们和他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也记不住。
知道蓝焰坠机的消息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温暖正坐在客厅的吊椅上小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蓝焰参加了摩托车锦标赛,得了冠军。
站在领奖台上的蓝焰在万千观众中一眼捕捉到温暖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他傲娇地朝她扬扬头,做了一个点赞的手势。她正要回应他,却被叫醒了。
从来没有示弱过的温先生,双眼通红地哽咽着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温暖。他悲痛欲绝地说完,她心平气和地听完,不再说话。
按照当地的丧礼,蓝焰未成家需要即使下葬,蓝先生亲自把蓝焰的骨灰盒放进墓地里,温暖就那样默默地跟在蓝先生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黑白色的照片,那个干净绝世的少年。她的世界和照片一样,是黑白两色的。蓝先生亲吻了照片,将要把骨灰盒放下去的那一刻,温暖的眼睛被一双温暖湿润的手蒙住了,那个感觉她熟悉的,是舒心的手。她终究不忍心温暖看到这残忍的一幕,她知道,蓝焰也不忍心。
此后,几个月,温暖没有掉过眼泪,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总是嗜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两三天。睡梦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温先生帮她在学校她请了假,她妈妈辞去工作在家陪着她。舒心和蓝先生经常过来,一周几乎三四次,每次过来温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心理医生,心理老师都没有让她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所有人都焦急担忧却又无计可施。
温暖开口说话也是在一个午后,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蓝焰嘴角那抹邪魅的笑,梦到了他骑着摩托车在赛道上奔驰,梦到了他在草原上策马。突然,在马背上摔下去不见了,她着急地喊他的名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
温暖觉得心脏要炸裂了,在剧痛中醒来,舒心正在她身边坐着紧紧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地替她按摩胸口。那一刻,温暖的泪水夺眶而出,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瞬间迸发,扑进舒心话里大哭。
哭累了,她把她的梦讲给了舒心听,舒心红着眼眶温柔地说:“他是知道你这样子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你。”
以前她也听说过,入梦是因为牵挂。
温暖翻身下马,解下头盔递给旁边的教练,走向休息区,两眼放空地看着草原上疾驰的马匹和策马的人,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休息。一个眉清目秀的教练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什么也没说坐在她旁边,似乎是在筛选一个温暖感兴趣的话题,又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前几次和温暖搭讪都失败了,在俱乐部所有的成员里温暖是最出众的一个,他记得温暖的号码牌以前是一个男孩子的,可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男孩子不再来了,换成了温暖。他知道的那个男孩子是蓝焰,蓝焰的马术很精湛,拿过很多次奖。他说过他喜欢骑马,不会放弃马术,温暖记住了这句话,只是那个时候的温暖还不喜欢这样有野性的东西。
他喜欢骑马,喜欢马术,他喜欢一件东西就会把他做到极致,把骨子里的热爱变成现实中的完美。所以她替他骑了马,替他拿了奖。
温暖举起奖杯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湛蓝色的天空,看着流云邪魅一笑,做了一个点赞的手势。她骑着他最心爱的那辆摩托车,站在了他最期待的冠军台,拿着他最喜欢的奖杯。台下的记者采访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喜欢摩托车,还要来参加锦标赛,温暖礼貌地笑了笑,说:“因为热爱。”这不是她的理由,但是是他的答案。
湛蓝广阔的海面上,一身藏蓝色救生衣的温暖骑着摩托艇在海面上飞驰,浪花四起,是清脆的欢愉声。她模仿着他的字体,写他喜欢的歌词,一笔一笔地写成了自己的字。
后来,很多人都说,苏萌活出了精彩。他们不知,是他,活得精彩。
再后来,有人说,苏萌像极了蓝焰。他们不知,是他,溶进了她的骨子里。
后来的后来,苏萌活成了蓝焰的模样。
蓝焰走后的很多年,也是一个午后,温暖像往常一样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在他的橱柜里找到了那本日记画册,苍劲有力的字体,每一笔,都是和她有关。
原来,蓝焰所有的画里都有一个人,就是她。
她翻开最后一页的时候,眼泪溢出眼眶。
“活成温暖喜欢的模样。”
蓝焰,原来,我们都一样,都是对方最喜欢的模样。原来,我们都一样,都想活成对方喜欢的模样。
还好,后来的我,活成了你我最喜欢的模样,你的模样。
温暖走过了很多地方,这本画册也一直带在身边,江南的水乡,丽江的古镇,周杰伦的演唱会,巴黎的街头,他想去却未来得及踏足的那些地方。
后来的日子里,温暖总是会想起,那个午后,那个白衣少年的桀骜,那段惊艳了她一生的年少时光。
明儫烁关上电脑合上,心里很久不能平静下来,很久很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说实话这个故事真的写进了他的心里。
似曾相识中却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