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

宜：祭祀，祈福……

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这一阵子，差不多有十余万僧众涌入长安，让原本就显得有些拥挤的长安城，现在已经是在超负荷运转了。

刘祥道刚从山东回来便立即接任了长安令一职，与万年令两人最近正马不停蹄的对整个长安城进行人员上的排查工作。

岑文本作为新任京兆府尹，或许之前受到国防大学内的气氛熏染，一改往日的低调行事风格，也变得雷厉风行起来。新官上任，被革职问责的官员名单写满了一页纸。

以魏征为首的内阁，非常支持岑文本大刀阔斧的行动……

早上退了朝，姜万钧在魏征，公孙哲，岑文本，程咬金几人的陪同下，登上了长安城的南城墙。

向南眺望，渭水边上烟雾缭绕，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檀香味。

姜万钧不太喜欢这种味道，长孙皇后了解姜万钧的喜好，所以皇宫里的熏香都是她特别叮嘱过的，有种淡淡的清香味。

“佛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道门那边没有什么想法吗？”姜万钧语气中带着一点点调侃道。

“被陛下猜着了，道门也已经向京兆府递交了申请，于年底举行活动。”岑文本可是趁机狠狠敲诈了佛门和道门一笔，让京兆府的钱袋子鼓了起来。

要说这都是皇上的功劳，是皇上给他出主意，对一些重大活动的主办方，征收“环境治理费”。

“天气已经转凉了啊！”姜万钧望着灰蒙蒙的天，有点心不在焉。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烧煤炭的多了，空气污染有些严重，这或许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必然阶段……

岑文本并不知道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皇上是怕您百姓被冻着。

“陛下放心，佛门在法会的场地周围，点起了篝火，供大家取暖。”

“嗯，这就好。”姜万钧也懒得去解释。

等到辽东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他会慢慢将一些污染比较严重的产业迁出中原。

因为有免费的东西吃，大冷的天，长安的百姓们也不闲冷，拖家带口都去“看热闹”了。

也难怪有文人批评他这个皇帝，说他将淳朴的百姓调教成了唯利是图的商。

不过这话他就不爱听了，百姓的淳朴必须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无知上。

在后世的一些马戏团里，有的老虎和狮子的牙齿被拔掉了，目的就是要它们“无害”，可以与人类和其它动物“和平”相处。

而想要人类无害，最残忍的方式便是剥夺他们的“智慧”。

这种淳朴绝对不是姜万钧可以接受的。

所以姜万钧也绝对不会同意，那些文人提出来的“愚民”之策。

当然，姜万钧也在反思，如果百姓都变成“唯利是图”，“自私自利”，他这个当皇上的，压力会很大啊！

可除了在教育上加大投入外，姜万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有黑一定有白，有爱就一定有恨。

“进取心”和“贪婪”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道德屏障，用手指轻轻一捅就破了。

偏偏从外边还看不出来，伪装得好，可以在两边来回横跳……

“陛下，长安的交通状况需要尽快改善了。尤其在十字路口处，往来车辆和行人太多，经常造成拥堵，再不改善，要不了几年，长安交通非瘫痪了不可。”公孙哲不久前写了一道折子呈到内阁审议，不过刚刚被打了回来。

觉得有些委屈的公孙哲找到了姜万钧诉苦，这也正是姜万钧把魏征和岑文本叫来的原因。

“朕叫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如何改善长安的交通的状况？

你们也看到了，十字路口那里已经快堵死了。未来长安百姓出行会更加困难，这可是涉及到民生的大事。”姜万钧借着公孙哲的话头，问向了一旁的魏征和岑文本。

“陛下，公孙哲的提案内阁已经收到了，别的问题暂且不提，礼部那一关就过不去。”魏征一阵苦笑，就算皇上不找他，他也会找皇上说这事。

“哦？”姜万钧愣了一下，他还以为经费紧张，或者是公孙哲的设计太大胆的缘故，没想到是礼部。

“陛下，工部拿出来的方案有两个，一个是要在朱雀大街的御道下方挖洞；另一个是要在御道上方架设钢架桥。这两个方案礼部怎么可能答应？”魏征看到提案后，立即让人封锁了消息，这也正是公孙哲没有收到内阁给出的解释的原因。

公孙哲是皇上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原本就因为出身的问题，饱受诟病。

这一次搞出来这样一个提案，传出去，被人说成图谋不轨都是轻的。

姜万钧也是一阵错愕，话说他之前也忘了这一茬。

挖地下通道和架设高架桥的主意，还是姜万钧在给公孙哲等人上课的时候提到过的。

“咳咳！还别的问题吗？”礼部那边姜万钧会找高士廉好好谈一谈。

未来随着经济发展，或许还会有类似的问题出现，姜万钧要想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才行。

“陛下，臣以为，长安城内的交通状况的确需要改善，但结症不是修建几条地下通道就可以解决的。”

“哦？玄成不防仔细说一说。”姜万钧来了兴趣。

“是。陛下，关中缺粮，曾几何时一直要靠南边的栈道和漕运来解决粮食问题。陛下引进了占城稻，大力发展水利设施，铺路，修桥……这些措施的有力实施，大大缓解了关中缺粮的情况……”魏征先捡好的说，很快话锋一转，指出了问题。

“但这两年，关中的人口激增，随着关中商业的快速发展，吸引了大量的外来人口进入关中。光是长安城内，来自西域的胡商就超过了三万人。粮食的缺口不是在减少，而是在加大啊！”

“继续说。”姜万钧有点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

“是。陛下，长安城内现在有人口一百余万，整个关中有人口已经接近六百万。不止长安城内的交通拥堵，整个关中的交通都已经快要不堪重负了。

几处城门的拥堵情况比城内更甚，光解决长安城内的交通状况，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花费巨大，按照工部的提交的预案计算，至少要花费数百万贯……”

“这么多？”姜万钧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陛下，光是挖地下通道要不了那么多，但为了防止灌水，需要对整个长安城地下水道进行改良……”公孙哲赶紧站出来解释。

地下要挖十几米深，水肯定是要排出去的，否则就成打井了可还行？

所以公孙哲的想法是，趁着这个机会，将长安城的地下水道重新梳理一番，这可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

“这样啊！”姜万钧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顺势将自来水系统给建立起来呢？

当然，这只能姜万钧的梦想，以现在的技术条件，全靠人力来打洞，还不知道要搞到猴年马月去。

“玄成，内阁研究一下，在长安东、南、西三面选址，再建三座卫星城，将东、西两市搬出去。还有国子监，崇文院，国防大学，一并搬出去。

对了，还有寺庙和道观，也都搬出长安城……”姜万钧大致算了一下，建三座卫星城，有一千万贯也差不多够了。

“这……陛下，阻力可能会很大。”魏征有些迟疑。

“朕知道，你就和他们说，如果他们不搬，朕就搬出去。搬去洛阳，搬去辽东。”姜万钧的这个威胁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长安不再是国都，那么地位就会直线下降。到时候损失最大的，就是那些贵族阶层，以及商贾和佛门，道门。

“臣知道该怎么做了。”魏征心里叹了一口气。

要是让关中的百姓知道，皇上要搬家，那还不吓死啊？

自打前一阵子皇上乘坐飞艇飞上天之后，皇上在关中百姓的心目中就和神灵差不多了，沐浴在皇恩下的关中百姓，那种自豪感绝对是外人无法想象得到的。

更何况，皇上这几年陆陆续续推出的一些政策，关中百姓获益良多。

要是有人敢逼皇上搬家，那还得了？

“公孙哲。”

“臣在。”

“在建设卫星城过程中，你可以尝试实验你之前的一些想法。另外，朕希望，铸造局可以尽快将小火车造出来。在长安与卫星城之间，卫星城与卫星城之间，铺设铁轨，这样便于人员和货物往来……”姜万钧必须拿出能够说服礼部的有力证据出来，然后才可以进行全国推广。

“是。”公孙哲一脸喜悦。

“放心，有你将铁路铺遍整个大宁的那一天。”姜万钧拍了拍公孙哲的肩膀道。

如果交通不能得到彻底的改善，工业化便无法真正实现。所以姜万钧对“蒸汽机”的研制工作一直非常上心。

尽管眼下“蒸汽机”还达不到姜万钧的要求，但如果不能尽快将技术变现，少府就要支撑不起铸造局的开销了。

“景仁。”

“臣在。”岑文本抱拳躬身道。

“利用这个冬天，把河道再好好清理清理。潼关方向的跨河大桥没有完工之前，漕运依然是长安的命脉。”

“是。”岑文本领命道。

“玄成和知节陪朕再走走，你们俩下去吧！”姜万钧知道公孙哲不喜欢在这浪费时间，所以善解人意的让两人去忙。

“臣等告退。”公孙哲巴不得赶紧回到铸造局。

岑文本没有显得那么急切，但快速移动的脚步，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城墙下川流不息，姜万钧扶着墙跺，半天没有再言语。

“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姜万钧突然问向一旁的魏征。

往年这种事姜万钧都特别关心，今年他不在长安，秋收的工作是在魏征主持下完成了。

魏征把各项数据都汇报了上来，姜万钧还没来得及看。

“回陛下，今年风调雨顺，百姓们并不缺少吃的。百姓们这都是穷怕了，听说有免费的食物……”魏征感觉有点丢脸，身为丞相，教化万民是他最重要的责任之一。

结果治下的百姓，被几个窝头就给吸引到了城外，好像在打他的脸一样。

“卿不必解释，朕也知道所谓的‘免费’，吸引力到底有多大。”别说现在，就是放到一千年以后，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

打开了话头，姜万钧准备说正事了。

“朕有一个大致的想法，卿帮朕参谋参谋。”姜万钧说着冲着程咬金使了个眼色。

程咬金立即带着侍卫退后了几十米，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陛下……”魏征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皇上要和他说什么，但肯定是了不得的事。

“朕之前一直不同意早早就册立太子，但是，唉！”姜万钧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年他要西进，接着他还要巡视草原，亲征高句丽等等。

虽说他自己有把握，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储君没定下来，势必会埋下动荡的种子。

而且长孙皇后那边也需要一个交代，若皇后没有儿子也就算了，皇后有儿子，作为嫡长子如果不是太子，对长孙皇后的名声会造成很多不利的影响。

尤其当姜万钧不在长安的时候，各种明枪暗箭的，让长孙皇后独自承担，太过分了。

长孙皇后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会留下心结。

最关键的是，如果没有意外，姜万钧拖到最后册立的太子，肯定还是他与长孙皇后所生的。

那他现在的坚持成了什么？

笑话吗？

眼下大宁有太多的事情要姜万钧操心，他实在不想再浪费精力在这上头。

就因为太子还没有册立，后宫中一直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搞得姜万钧这一阵子也是苦不堪言。

思来想去，姜万钧决定还是早早把太子的事情定下来，也可以让大家都省心。

当然，也一定会有人因此而感到失望，甚至不排除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

可那终究是大宁的储君必须要面对的考验，没有捷径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