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马童一惊,“他?御史大夫?别把文武百官带坏了。”
子婴瞪了他一眼,吕马童把后半句话咽回肚子。
“寡人坐栎阳观天下变,陈大夫近日姑且休息吧,若有钱财需要,尽管告知寡人。”子婴认真道。
陈平在刘邦手底下时,可是干过收下属贿赂之事,先给一定的钱财防止这种事再发生。
“臣从楚地来时,范增给了臣百金,足够花销了。”陈平起身拱手,“臣这就带项庄回驿站休息,他日定叫他臣服大秦。”
“那寡人等着陈大夫的好消息。”
项羽死后,墨楚也曾帮助刘邦对战匈奴,在陈平的口才下,即使项羽仍在,让墨楚帮子婴做一些事不算难。
“还不送送陈大夫?”子婴对低头置气的吕马童说道。
“诺!”吕马童抬起头,“陈大夫,快点走吧。”
陈平摇头轻笑,和吕马童扶起墨楚离开行宫。
栎阳天朗气轻,西方的天空中飞来人字形的三只白色的鸽子。
“飞奴进门了,夫人接见一下。”子婴笑道。
采薇手端盛水的瓷碗,笑着从屋内跑出,随手洒下一把小米。三只鸽子落地便点头啄食。
采薇面带微笑,端详着鸽子进食,“这些小家伙居然真的认得地方。”
“这种事情灵焚师傅应该教过夫人才对。”子婴调侃道,“怕是一心只顾报仇,完全没往心中记。”
商代中期的贵族就已经养鸽子,且熟知鸽子认路的能力。可惜当时没有纸,若想用鸽子送信需用绢布,极其不方便。古人又擅射,招摇的信鸽
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到了汉代纸张发明,信条携带方便,且不易被人察觉,信鸽才渐渐成了通信主流。
这些信鸽还是栎阳的秦徒们闲时饲养的。
“师父才没教过我,生怕我用这些江湖手段去复仇。”采薇嘟着嘴幽怨道。
子婴蹲下身子,拿下鸽子腿上的书信,笑道,“常识也没有,武功也稀松的,师傅不会只教你兼爱非攻吧?”
“才不是呢。”采薇桃花眼微眯反击道,“师傅还教过我,齐人一妻一妾有违墨家的宗旨,男人就应该一个夫人。可惜他的二弟子有辱师门了,”
采薇装作无奈的摇头,“唉,师门不幸啊。”
子婴忍着笑,打开信条,“章邯用送雍地的美女给寡人以求相安无事?”
“章邯要死啊?!”
采薇情急夺过信条,是身在咸阳的陆贾传来的,章邯独身一人正前来栎阳见子婴。
“骗子。”采薇白了子婴一眼。
子婴笑道,“章邯的雍国封地就是为了监视寡人,怎么会讨好求和呢。”
“他和项羽是一条心,武功极高,你小心点啊。”采薇叮嘱道。
子婴摸着下额沉思,想不出章邯此行何事,总不至于为司马欣之事讨要说法吧?
“他对项羽心存感激,还来偷偷见寡人,定是有极其隐秘之事。”子婴笑道,“章邯顺着驰道也马上就到了,夫人还需回避一下。”
采薇被子婴刚刚的话弄的心中不放心。说不定章邯为了达成隐秘协定,真的给子婴送女人。
“我和你一起见他。”采薇坚持道。
“你在这他肯定不会说的。”子婴苦笑道。
“无妨,王上只需保证此事不再为外人知晓就好。”
儒中带刚的声音,出现在行宫门口,身材魁梧的黑衣斗笠男缓缓走进。
男子伸手掀开斗笠,正是章邯略带忧郁的脸。
“你怎么进来的?!”子婴一惊,把采薇护在身后,能被项羽瞧的起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王上莫慌。”章邯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铜牌,“少府令牌还在臣的这里,外面的人不敢拦的。”
“雍王如今在寡人面前怎么还自称臣?咸阳城下不是已经对项羽表示忠心了吗?”子婴不解道。
章邯长长叹气,“在下如今是霸王臣子,但专为大秦之事而来。”
年少高位身居少府,定陶意气风发斩杀项梁,投降项羽后成为一国之君,章邯却是没法高兴起来,反倒日渐颓废。
二十万秦军的账,记在英布头上,记在项羽头上,也记在司马欣,章邯,董翳头上。
“现在想起忏悔是不是有些晚了?”采薇呵斥道,“身为秦将就应该宁死不降!”
章邯苦笑,项羽襄城屠,城阳屠都是因为满城军民的抵抗,章邯当时实在料不到投降之人也要被杀。
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注定一辈子带着这份罪,死后也会被人口诛笔伐。
这些罪名章邯认了,但投降这些日子来,有个人始终鬼魂般出现在章邯的梦里。那个人不死,他连呼吸都感觉恐惧。
噗通——
高大的章邯失去全身力气一般跪倒在地,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
“请王上替罪臣杀一个人!那人若死,罪臣自折双臂谢罪!”章邯伏地道。
子婴采薇对视,均是一脸困惑,章邯这幅样子简直比司马欣还要低三下四。
什么人能让章邯如此地步?
子婴能杀,章邯不能杀的。
项羽身边的人!
“章少府说的那个人是谁?”子婴问道。
章邯汗流如注,跪地紧闭双眼,巨鹿前后的画面重现脑海。
“那个人在巨鹿大战之前,率领两万人马切断了王离统领的粮草线,之后屯于漳水之南,切断我军退路。逼得大秦只能和破釜沉舟的项羽决一死战,致使我军大败!”
章邯眉头拧出深深的沟壑,左右摇晃着脑袋,似要把那段记忆抹去。
子婴沉思片刻,说道,“章少府说的那个人就是英布吧?”
“不是英布!”章邯抬起头,咬牙直视子婴的双眼,“他在项羽手下的确和英布形影不离,英布虽然功劳最大,但那个人绝不输于英布!”
“那他叫什么名字?”采薇也是糊里糊涂的。
“不知道...他好像没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