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雾中,那个道袍阴阳鱼缺了几块的胖道士气的直跺脚,他有异宝护身,可入阴雾而不伤,可却没那个本事破开“势”阵,被困在了里面。
“完了完了,一时没沉住气,乱了心境,这么下去,凌家小子早取了宝贝走远了。”他倒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家性命,一心只念着玄阴。
突然,阴雾不再浓稠,彼此间断了联系,不成阵势,两道黑影极速掠行而过,那胖道士想拦,转念一想却并未出手,“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胖道士一心念着宝贝,看清了那是一男一女,更细的却没瞧见。
他手中掐了一诀,周遭的“势”竟随着他的手指在转动,胖道士像是在推算,自言自语道:“这鬼雾散了,玄阴已被收服,本天尊竟慢了一步。”
抬起头,所望正是凌云逸之所在,随后掐了一诀,匿去了身形,悄悄摸了上去。
他这门隐匿身形的术称得上高妙,世上精于隐匿身形一道的术本就不多,胖道士这般变化下却可遮蔽顶上灵光,身形如幻,完全捕捉不到丝毫踪迹,像是凭空失了一般。
待到他见到了凌云逸,心中却不似方才那般笃定了。
“奇怪,这小子怎么一脸不爽的样子,”胖道士那肉乎乎的脸上眉头皱起,看着不远处的凌云逸,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难道说……”
他赶忙拿出一片碧玉般的树叶,以秘法催动,宝叶通灵,可以感应神物,胖道士靠着它搜到了不少宝贝。只是这一次,碧玉树叶虽然发出了点点绿芒,凌云逸是凌家仙种,身上有些灵宝很正常,只是这不如玄阴神异。
凝神片刻后,似是如梦初醒,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大爷的!”化作一道神虹向着那一男一女追去,速度之快,与他发福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
凌云逸似是无意扫了那胖道士方才藏身处一眼,身后有湛蓝剑芒一闪而没,入了虚冥。
玄阴被取,阵势不存,胖道士不消多时便冲出了阴雾,只是举目四望,别说活人,就是影子也瞧不见一个。
“凌家那老梆子坏事啊,要不是他阻了道爷我片刻,我焉能……”
胖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叹气,忍不住地埋怨自己,几缕日光穿阴云而过,倒把他照的有几分凄然。
这一男一女自然是叶枯和上官玄清,玄阴入手,折身入山。
此时,他们已在山脉深处,四周都是原始的老林子,古木参天,只是这方天地似乎不受上天眷顾,荒僻不说,就连野兽都很少,更别说要汲取天地灵气而生的妖兽了。
此时暮色四合,夜起八荒。
“这玄阴怎么这般冷。”
玄阴被收服,神华不显,道韵内敛,渐渐地有寒气透过石皮散发开来,如同一块千年玄冰,把上官玄清手冻的通红了,饶是她催动星衍玄观法,也无法抵御这等寒气。
“给我看看。”
上官玄清闻言,直接就把玄阴递到了叶枯手上,没有丝毫犹豫。
玄阴入手,刺骨的寒意顿时袭上叶枯,冰冷的寒意让周遭的草木都结了霜,水珠密布,像是要被冰封了一般。
点点玄色光芒自叶枯小腹绽放,一直延伸到他的手上,渐渐编制成了一张玲珑小网,将这寒意阻在网中。
“你就不怕我私吞了?”叶枯一边着手压制玄阴寒气,一边逗趣道。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上官玄清认真地说到,“你这是真气吗?”她倒是对叶枯手中玄芒有些兴趣,竟能与玄阴寒气相抗衡,此外方才他竟能与凌云逸交锋,虽只是试探,但也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叶枯本也是玩笑的一问,那话听在耳中,心头有种莫名的意味。
上官玄清这番单纯的话语有些触动了他的内心,听起来傻傻的,是她涉世不深,不懂人心险恶吗?看起来不像是。
但看起来又像是。
“这玄阴,我们一人一半吧。”叶枯不自禁的开口道,话出口,连他自己也愣了愣,这等凝了道的神材,竟也能与人平分吗。
道是无晴却有晴,双字拆半折玄阴。
这块玄阴有拳头大小,寻常凡铁混入一丁点儿玄阴便可成道器,叶枯手中的这些,一半便足以作器的粗胚,以纯净玄阴为母胎铸器,所成之物当是难以想象。
“好。”上官玄清答应的很干脆,声似脆铃。
他们立身原始密林中,黑漆漆的,一切都很静,今夜无星无月亦无晚风,他看着上官玄清,眼中之意有些复杂。
上官玄清一点不争。要知道这可是玄阴,不是一块生铁疙瘩。
修士行走世间,虽说修得了许多让普通人羡慕的神通,可飞天遁地,逍遥自在游历遍天下,可移山填海,路见不平拔剑问分明,也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寿元,好似真是个长生不老仙,炼丹驻颜,倒真得了个青春永驻,韶华不逝。
但这只是表象,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修行带来诸多好处的同时,自然也意味着更加残酷的争斗,可飞天遁地不假,但逍遥自在却不见得,神通手段颇多也不假,但却也不是随心所欲,仍然有宗门世家,三六九等,譬如那凌家之中仍是尊卑分明,凌姓为主,其余都是仆人。
有如凌云逸、阎昊、赤羽生之类的天纵英才,闻名天下,但更多的却是籍籍无名,苟安一生,不见得比凡人快活多少,这是大多数人的命,终归要归于平凡。
大多数人是难得志气,踏上仙途,那便是将一生苦难拉长了千百倍,好似钝刀入泥,滚铁入海,前者是身陷囹圄,抽身不得,后者是生滚寒冰,痛彻心扉。
凡人逐利,修士逐道,修行带来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为了一卷上乘功法,一门杀生大术,一件天材地宝,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叶枯也见得多了。
“怎么?”
上官玄清不解地声音从前方传来,虬龙似的山脉中无半点亮光,但这抹漆黑,遮不了两点星眸,她见叶枯突然一动不动,好似呆住了一般。
叶枯将玄阴托在手上,笑着道:“没什么。”
两人寻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拨开了掩映的滕蔓,像是入了虬龙腹中。
叶枯与上官玄清面对面相坐,玄阴放在两人当中,纵使有太玄之气阻隔,至极之阴散出的寒气还是让一小圈岩石上结出了冰晶。
玄阴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现在是困于石皮之内,没有到凡骨九品,自然无法收纳入体,不过若是将石皮剥落,便可将无相之物载于真气之上,让其温养于肉身之中。
单是这一点便使人匪夷所思,超越了俗物,相传它是“道”的一角,确有其理。
两人各取一半,叶枯打出一道太玄法,化作一枚玄色灵纹,好似一棵春草,他以太玄法衍化五行具象,玄鹤、猛虎、狂龙、戾豹、灵蛇五象轮转,那春草如得酥雨润泽,于虚空中生长,绽出五色神华,好似仙株吐瑞。
叶枯虚手一指,五象先后于虚空敛迹,仙株落于玄阴之上,垂下道道迷蒙,接引玄阴渡入己身,待到那玄阴只余下鸡蛋般大小,叶枯口一张,将仙株吞入了腹中
唤了仙根入体,取了玄阴,叶枯便入老僧入定一般,呼吸渐微,入了胎息。
他于丹田处点燃了一尊炉火,以仙株为炉鼎,五行神识为火,炼化玄阴。
上官玄清亦是不语,闭目入定,玄阴不仅是铸器神材,更是道的衍生,其上的记载的道则很纯净,对修士而言有莫大的好处。
正在两人静心感悟玄阴所载道则之时,一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古夏北域。
玄阴现世,被一男一女两个无名小辈所得。
一石激起千层浪,玄阴,千百世偶现的仙物,只存于传说之中,谁不渴望据为己有?两个小辈,你既不是凌云逸,也不是阎昊,身后没有古世家、古皇朝,也没有与之齐名宗门圣地庇护,何德何能拥有这等宝物?
“听说那块玄阴足有磨盘那么大,足以用来铸器!”
“你懂什么,那是道的载体,若是能得到,细细体悟其中本源道则,绝不比铸成器差!”
“玄阴现世,岂不是要再有九阴魔体出世?”
“那可是生死境都眼热的东西,唯一存于世间的,可还在古商国皇都地下埋着。这是天大的机缘,不能错过啊。”
“不过区区两个无名无姓的小辈,这等仙珍落在他们手里,真是明珠蒙尘了。”
修士逐道,法财侣地均是莫大助力,有这种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都各自藏在心里,不肯明说。
……
又过了数日,山洞里那具枯朽毫无生机的肉身渐渐苏醒,这几日来,叶枯一边参悟玄阴中的道则,一边以太玄之气温养,尝试着将其融入己身,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上官玄清周身有淡淡的星光围绕,山洞中不见天日,这一点星光是唯一的光亮,她静静盘坐,星辉映出她颈项纤细,玉骨冰肌,仙颜绝世,淡蓝色的荧辉缭绕,把她衬的不似凡俗中人。
她仍在参悟,秀眉微聚,似是不解。
一阵木石激撞声传入耳中,叶枯本以为是野兽在搏斗,这在原始老林中也并不奇怪,但当他拨开藤蔓时,所见却让他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