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女生一脸惊骇的盯着后视镜。

李惜阳慢慢转过身来，“我说，如果你不想下半辈子坐轮椅的话，最好配合点。”

“你能帮我？”

女生先是一喜，紧接着又连连摇头，丧气道，

“不，不可能！”

“我已经瘫痪了，你根本救不了我！”

“别费力了，我是不会感激你的！”

李惜阳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着眉头道：“你本身患有肢体障碍？”

“没有！”女生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苦涩道：“不过现在是了。”

“什么意思？”李惜阳眉头更紧了。

女生坐在车内，一脸疲惫道：“四个小时前，我就已经感知不到腿了。”

“呵~”李惜阳轻笑一声，转过身去，继续搬砖。

“混蛋，这很好笑吗？”女生咬着牙，一脸气愤。

“不好笑吗？”李惜阳背对车身，一边搬挪碎石，一边道：“就算你没学过医，生物总学过吧？”

女生盯着后视镜，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惜阳再次转身，走到前车窗前，盯着女生看了好一会儿。

“你…你看什么？”女生一脸警惕。

“你有20吗？”李惜阳问道。

“21，怎么了？”女生仰着脸道。

“21嘛…那应该还是同一版！”李惜阳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冲着车内女生摇了摇头。

因为泥土的关系，女生虽然看不清前者的表情，但是通过那双眼睛，分明看到了嫌弃。

“哎，你…”

女生气恼，只是还没来及顶回去，就听见对方又说话了。

“七年级生物下册，第五章，第二节，神经调节的结构基础！”

“七…七年级…第…第…”女生下意识的跟着张了张嘴，然后又很快的摇了摇脑袋：“不是，你胡说什么呢？”

李惜阳一脸可悲又可叹的道：“这一章节主要讲述的是脊髓的结构和功能，开篇三幅图，主要介绍神经系统的组成，

然后通过了解刘岩，桑兰等名人的意外经历，让学生了解到神经受到损伤的严重性，

最后一部分，就是脊蛙的掻扒反射实验…”

女生愣愣的看着对方嘚啵了没完，无意识的举起了小手。

“你说！”李惜阳也是极给面的停了下来。

“那个…朋友，你是初中老师不？教生物的？”女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生物老师？”李惜阳摇了摇头，“我说了，我是医生啊！”

“不是老师？”女生先愣了一下，接着下一秒就翻脸，“不是老师，你在这跟谁俩呢？我用你教啊？”

“我…”李惜阳张了张嘴。

“我什么我？”

“还想说是吧，是不是没玩了？”

“嘚波的嘚，我姥爷都没你啰嗦！”

“边上搬砖去！”

女生一句接一句，将李惜阳打的晕晕乎乎。

接着，竟然真的乖乖走到车后，继续搬砖去了。

“嘻嘻~”

透过后视镜，女生突然偷笑了起来。

一个是笑李惜阳可爱，一个是为自己开心。

最开始的时候，女生确实没明白李惜阳的意思，可当他提到青蛙搔扒反射实验时，女生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那节课，女生全班都是在实验室里上的，还亲手做了实验，虽然当时她胆小，没有太多参与，但是她想起了那个生物实验的意义。

原话她记不得了，但大概意思是说，不论人类，还是青蛙，又或者其他的脊椎生物，只有在大脑受到破坏，又或者脊神经受创，才可能引发瘫痪。

再结合当下，她虽然感知不到腿，但是她能确定脊椎是完好的，至少她还能感受到背部的存在。

换言之，她的腿还有救。

与此同时，李惜阳还在后车门旁，一块接一块的搬砖。

突然，

“哎，不对啊…”

李惜阳才反应过来，

“我这是好心在救她，怎么变成她使唤我了？”

李惜阳放下手中的砖块，准备转回去和那女生好好掰扯掰扯。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同样扫到了后视镜，他看到了女生在笑。

微愣了一下，李惜阳放弃了刚才的念头，继续干起了苦力活，只是在那嘴角上，也挂起了一丝微笑。

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吧，堵在后车门外的砖石终于被清空了。

李惜阳抬手搭在车门上，刚准备发力，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跪了下来，而后重重的撞在了车门上。

车后的动静，将女生吓了一跳。

慌忙转向后视镜，她看到前者正倚靠在后车门上，低着头，重重的喘息。

“你怎么了？”

“要不要紧？”

女生突然有些着急，声音里还带着关心。

“脱力了而已！”李惜阳喘着粗细，然后艰难的站起，道：“你放心，在我倒下去之前，一定会先帮你出来的！”

听着前者的话，女生皱了皱眉道：“那样最好，我还真的怕你说话不算话呢。”

面对女生突然的翻脸，李惜阳知道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他本意其实是想安抚对方，避免对方出现负面焦急的情绪，可能女生听成其它的意思了吧。

李惜阳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去解释。

毕竟，就他目前的状态来说，每说一句话都是极耗体力的事情。

可能是车顶重力的影响吧，总之后车门变得特别难开，李惜阳连着尝试了十多次，才终于将之打开。

弯身进了后排，李惜阳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一根食指粗细的钢筋，从车顶插入，又自底盘插出，而它留在车内的部分，又刚好抵在主驾驶位的后面。

看着眼前这根钢筋，李惜阳无力的瘫在了后座上。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现在有一根钢筋抵在你的座椅后面，必须要将它拔除，才能让你从那里解放。”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我需要时间恢复，而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听我指挥！”

女生撇了撇嘴：“你休息你的，为什么要我听你指挥？”

李惜阳无力的翻了翻白眼：“知道我现在和你说每一句话，都在消耗这里的氧气吗，而我现在需要用氧气来恢复体力…”

说着，说着，李惜阳又摆了摆手，

“好吧，算我败了！”

“我终于知道阿泽为什么那么怕女生了！”

“麻烦！”

女生跟炸毛的猫咪似的，气声道：“你，你说谁麻烦，我看你才麻烦呢！

“一个大男生，看起来比女生还瘦，干点活就没劲，你是不是虚啊？”

“……”

李惜阳痛苦的抱着脑袋，可前座还在继续。

李惜阳忍无可忍，隔着椅背一巴掌捂在了对方嘴上，而后趴在女生耳边恶狠狠地道。

“虽然你现在还没事，但你要一直这么啰嗦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人体四肢一旦缺血超过8个小时，就会出现血管栓塞，以及坏死，虽然不会瘫痪，但九成的可能，是要截肢的！”

女生本来还在用双手掰扯对方的手指，突然听到这，女生终于不敢再反抗了。

乖巧的点着脑袋。

但李惜阳却不敢放手，可能是真怕了吧。

他就那样捂着对方的嘴巴，同时将下巴抵在椅背上，在女生耳边慢慢说道。

“人体自然的呼吸方式是先吸气后呼气，我现在教你一套超回复的呼吸方法：屏气，然后先呼气，再吸气！”

“呼气时，腹部收紧，双肩不要用力，这样呼出的二氧化碳是普通呼气排出量的3倍以上，这样即便你无意识的吸气，空气中的氧气也会按照排出的二氧化碳量自动关机进入体内，可加速体内血氧循环。”

“不过，为了将体内动脉血全部调动起来，吸气时要将横膈膜调整到松弛状态…对了，横膈膜在这里。”

说着，李惜阳伸出另一只手，从座椅另一侧绕过，放在了女生胸腹交接的位置。

女生身子一紧。

李惜阳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笨蛋，是松弛！”

女生被捂住嘴巴，只有一双眼睛湿润润的，微微闪动了几下，还是按照李惜阳说的做了。

“对，就是这样！”

“全身放松，胸部前倾，使腹部下降，横膈膜松弛！”

“记住，先呼后吸，乱了要及时调整。”

“另外，我知道这对你可能很难，但你必须要尝试感知腿部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脚趾，这对你来说都是有利的……”

女生接受李惜阳的建议。

一次，

两次，

三次，

……

慢慢的，随着呼吸节奏的掌握，女生终于感知到腿部的存在，虽然微小，但却是真实的。

女生开心极了，微微侧过头，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李惜阳。

这时，捂在她嘴上的手掌突然滑落，女生看见那个男生竟然睡着了。

两张脸庞挨得很近。

这是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一个男生，很奇怪。

当然，这种奇怪与对方脏兮兮的脸庞无关。

那是一种感觉，仿佛来自心灵深处，很微妙，也很…美好。

突然，男生的脑袋一歪，抵在了女生的额头上。

女生的眼神一阵慌乱，却没有将之推开。

轻咬着嘴唇，慢慢转过脸去，

这一刻，两个小脑袋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