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出了考场和方文山告别,方文山要坐公车回家,而林峰要去镇小学接上弟弟,一块回村里。
林峰家兄弟两个,他是老大,弟弟今年10岁,大名叫林洋,在镇小学读四年级。弟弟没有在村里读小学,村里的小学条件简陋,现在也只有一个老师代课了,林峰坚持让弟弟读镇里的小学,自己每天和弟弟一起走。
村子到镇里有十里路,兄弟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带上中午饭摸黑去学校。农忙的时候兄弟俩起得更早,先到地里摸黑干上一会儿,再去上学。就是这样,兄弟俩一天也没有迟到过。
自打上了高中后,林峰放学晚了,而弟弟就到哥哥教室外边,一边写作业一边等。
林峰刚进镇小学的大门,就看见看门的张大爷打开窗户向他招手。这张大爷,是个退伍军人,今年有六十多了,一条腿有点瘸,人不错,就是脾气不好,林峰每次过来接弟弟,都会帮着他打点开水、搬点煤球啊什么的,渐渐地和张大爷就熟络了。
刚进屋,张大爷就和林峰说:“我今天看见你弟弟在教室门口站了一节课,听他们班的小孩说,你弟弟和别人打架了,说是因为玩个什么游戏机的事。”
林峰脸上的笑容一凝,忙问道:“人伤到了吗?是别人打他,还是他打别人?”“应该没怎么伤,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回头问问他们班主任吧!”林峰就没什么心情和张大爷“磨牙”了,快步向教室走去。
林洋在四年级三班,二楼的东头,林峰走到教室门口,班主任许元梅正在布置家庭作业,林峰探头看到坐在第三排的弟弟,眼眶肿着,手背上有块淤青,衣服领子上还有尘土。
许元梅转过头看到林峰,没理他,扭回去继续说,等到完事了走出教室,对林峰说:“你跟我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峰看了看林洋,示意他在教室里等着。
林峰跟着许元梅,来到教师办公室,许元梅开门见山,“林峰,每次都是你这个做哥哥的来,我就没见过你爸妈,你明天叫他们来一趟吧!”林峰马上解释,“我爸在外地打工,我妈腿不好,走不了远道,您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许元梅又盯着林峰看了看,“我知道你这两天高考,不想让你分心。”顿了顿又说:“你弟弟今天上午和同学抢游戏机玩,那个同学不给他玩,他就和人家打架,那边学生的家长我也谈过了,他们知道你家的情况也不用你赔,但今后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林洋最近上课注意力也不集中,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你回家好好和林洋谈谈,让他收收心!”
林峰听后也不免有些生气,弟弟真不懂事,“许老师,您放心,我回去就问林洋,一定要他把心收回来,好好学习!”许元梅谈完正事,就换了一幅温和的笑脸,“林峰啊,这两天考得怎么样?”
林峰苦笑,“英语看来是不行,很多题目都不会做。”许元梅叹道,“是啊,镇里英语老师的水平不高,你们班主任上次和我聊天,她早就想换英语老师了,找了学校好几回,可是没有合适的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这个穷镇子引不来金凤凰啊!”
许元梅又道:“我们这些做老师的,都希望自己教出的学生能有出息,能考上大学,但我们的能力也很有限,你们还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主动地学习,要能从多方面吸收营养,要敢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老师很看重你,多次在我面前夸你,你自己要争气啊!”林峰听了,眼圈有点发红。
傍晚,林峰骑着自行车,带林洋往家走,自行车是村长的,村长知道林峰这几天高考就特意借给他,只是这车骑起来呲啦呲啦响个没完。
林峰扭回头对林洋说:“说吧!今天是怎么回事?”林洋很怕这个大哥,虽说大哥从没打过他,也没怎么骂过他,但他就是怕他哥。爸爸常年不在,有时过年也未必回来,都是哥哥在管他,他也怕哥哥生气,更怕哥哥伤心。
“张斌今天拿了个游戏机来班里玩,下课时同学们都抢着玩,我也想玩,就想过去看了看,他不让看还说我是穷光蛋,我们一家都是穷光蛋,一辈子都是穷光蛋,他说不和穷光蛋一起玩。我就有点生气了,不只是这一次,以前他每次看见我吃饭,就嘲笑我吃的是猪食。我今天也是实在气不过,就打了他。哥哥你别生气了,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打架!”
林峰的心被扎得很疼,握车把的手因为用力过大已经发白了,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林洋,咱家现在是穷,买不起游戏机,但以后会好的,等哥挣了钱,哥给你买,让你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但咱现在要有骨气,不玩游戏机,更也不用和他打架,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就去找许老师。你要努力学习,只有学习好才能有出息,考上好大学才能出人头地,知道吗?”林洋点点头,眼里已经有了泪光,“是,哥,我听你的!”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穿过远处山脊的凹陷处,洒向大地,路边的稻田也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气温已经降下来,微风吹到脸上很是凉爽,两兄弟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那辆旧自行车不断传来“呲啦呲啦”的声音,回荡在这寂静的村路上。
临到家时,林峰转回头对林洋说:“回家了,别跟咱妈说你打架,就说是玩蓝球时摔的,省得她担心!”林洋点头称是。
林峰家住在新河村,位于清河镇西南,村子不大,只有不到一百户,三百多人。村前有条小河,是条人工挖掘的河,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里学河南也要修个红旗渠,便从流经镇南边的黄河边修过来一条水渠,将黄河水引过来,形成了这条小河,故取名为新河,而这新河村也便因此得名了。
他们家在村子西头,一个用夯土围成的院子,院里开了两垄菜,种的大葱和圆菜,门口堆了些木柴,在院子北边山墙根下是两间土坯房,墙垛上还有几个老鼠挖出的洞。这种房子在村子里已经不多见了,大多数的家户都起了砖房。
这时,土坯房顶上已经升起了炊烟,母亲赵玉芬正在灶台边忙碌,她的腿有些风湿,赶上潮湿天气,腿就直不起来,得扶着灶沿走路。
林峰兄弟俩推着自行车进屋,打了招呼,赵玉芬看见儿子们回来了,就乐得合不拢嘴,眼里充满着慈爱,她觉得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生了两个听话的儿子,每当看到他们,她就忘了一切病痛和烦恼。
林洋刻意地回避着母亲的目光,说了声要写作业就了上坑,放下书包背对着母亲,趴在坑桌上写字。在坑桌上方,从屋顶上垂下来一盏小灯,白炽灯光线有点昏暗,赵玉芬没有注意到林洋脸上的乌青。
林峰蹲在地上,把几根木柴塞进灶膛,赵玉芬说:“小峰啊,你也去复习吧,明天还得考试呢!”“妈,没事,我都复习好了!今天腿疼不?吃药了吗?”赵玉芬慈祥地看了看林峰,“我没事,不疼了!”转身倒了一瓢水进锅里,盖上了锅盖。然后又说:“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做饭,中午得好好吃饭,不能再吃干馒头啃咸菜了!”
林峰笑道:“今天,和方叔他们一块吃的,吃的烩菜挺好的。”“你方叔是好人呐,但也不能老是吃人家的,大家都不富裕。我明天多做一些,给他们也带上。”
吃饭的时候,林洋脸上的乌青到底没有瞒过赵玉芬,虽然兄弟俩极力解释,赵玉芬仍然是将信将疑,给林洋敷上凉毛巾,“我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小洋,你是大孩子啦,你哥要是上学走了,你自己要管好自己,要走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