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范志平的叔叔便跟着弯仔离开了,而范志平仍在那个院子里住着,虽然和前几天一样,一日三餐不用愁,可是这回他就没有前几天那么轻松了,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等关了门他一个人在屋里,就焦躁不安地在屋里来回地走,担心叔叔在外边出什么事,能不能想到办法?他想干脆逃出去,可又一想该怎么出去呢?这里地理不熟,出去就会被抓住,关键是万一叔叔回来了,自己却跑了,难道让叔叔一个人在这里受苦?最终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耐着性子没行动。
又是几日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门口把门的两人已有些倦怠了,无聊地歪坐在板凳上发呆,其中一个不断地摩挲手里的牌九,啪、啪的响声回荡在安静的院子里。范志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门,“两位兄弟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推会儿牌九怎么样?”两个人的表情明显是由紧张变为欣喜,两人互相看了看,于是三个人便在屋里推起牌九。
就这样,玩了两个小时,范志平输了不少,只是他没钱,说好先赊账。而范志平在期间看着气氛很好,便有意地套话,搞清楚了很多情况,原来他所在的村子叫厦村,周围多山一侧面海,这里离九龙还有很远,而这个村多数是从里面出来的人,而袁大头是这本地人,小时候练过一些功夫,别人打不过他,就让他主事了。
他们每天就守在海边,看见跨海过来的人,便骗进村子,然后冲人家要钱,没有钱就逼着写借据,放高利贷。但他们也感叹,这些年收尸的多,抓人的少。即便是这样,现在香港各地也有几百人在给袁大头挣钱,袁大头还安排了人手监视这些人的动向,每天要听情况汇报,即便是人死了也得让袁大头的验证后才能入土。而在这一片,还有两个村子也和厦村一样,在里面出来的人身上压榨钱财,范志平心中一骇,这些人也真是可恶。
现在,范志平印证了想法,不觉心中一片灰暗,看来自己的命运也是这样了。想到这,人也就意兴阑珊了,草草地收了尾,那两人见已经赢了不少,也就作罢。就这样玩了几天,范志平已经和这两人混得很熟了,那两人便渐渐放松了警惕,允许范志平在村子里转转,不过他们还是在后边跟着。而范志平每次出来眼睛就滴溜溜地转,观察这村子的每一点细节。村子只有北面一条路可以出村,其它方向都是陡坡,虽然不高,但不借助工具肯定爬不上去。
在第七天的下午叔叔回来了,当叔叔推开房门,范志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见后面还跟着弯仔,便克制着没问出口。叔叔冲他使了个眼色,嘴角向上翘了翘。范志平心领神会,倒也放下一半的心来。
一刻钟后,他们又来到袁大头的院子里,与上回不同的是,袁大头坐在偏坐上,主位的太师椅上正坐着个干瘦的老头,面色黑黑的,两只眼睛却很亮,时常能看到里面射出锐利的光,凡是被他看过的人后背总是凉嗖嗖的。现在,院子里多了很多的陌生人,全是黑衣黑裤,戴着墨镜。
只见叔叔走上前坐在袁大头对面的偏坐上,然后冲范志平说:“志平,见过你周叔!”范志平一脸迷惑,但叔叔说了自然得照做。那干瘦老头却起身扶起范志平,“这就是大哥的儿子,果然和大哥长得一模一样,是大哥在天有灵啊,把你们送到我这来啦!”
叔叔在旁边介绍道,“志平,你周叔是我和你爸在上海时的兄弟,这么巧我昨天去餐馆上厕所,就看见他也在上厕所。你说巧不巧?”说完,叔叔笑了,笑了几声却又哭起来,周叔在旁边却安慰起来,“二哥,别难过了,大哥走的时候我没能在你们身边,我对不住大哥啊!现在大哥在天有灵,让你们来了香港,到这就别见外,这就是你们的家!”叔叔擦了擦眼泪,“哎,老周啊,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老周扶着叔叔的胳膊,“到家了,到家了,今天起就有好日子过啦!”“是啊,老周啊!我们可是找到家了!”叔叔也止住悲伤,“哎,昨天一开始都不敢认啊,一晃都快三十年啦!不过,你和当年一样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我变了,人老了、腿又瘸了,你老周却难认啦!”“哎,二哥你也没变!还是当年的白面书生!”老周开起玩笑。叔叔也笑了,只是眼里含着泪花,嘴里却不停地说:“没想到咱们能在这见面了!”“是啊,二哥!”老周也抹起眼睛,“今天就跟我走,咱们在这做兄弟,咱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说罢,老周又坐上太师椅,脸上变得严肃起来,“袁大头,我兄弟的事怎么说?”袁大头忙起身弯着腰,“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您的兄弟啊,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有眼无珠!”老周倒也没想为难他,便说:“念在你收留我兄弟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转回头对范志平叔叔说:“二哥,那咱们走?”
范志平却在一旁,一弯腰跟老周搭话,“周叔,小侄这几日承蒙袁叔照顾,袁叔也花费不少,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激,我想给些钱,只是我现在一无分文,我想暂借周叔,不知周叔的意思?”老周看着范志平,又看了他叔一眼,大笑起来,“大哥的儿子就是不一样,讲义气,重情义,功过分明,好样的!”说着,一招手,就有人递过一个皮箱,老周把皮箱交给范志平,“你看着给!”
范志平感激地点点头,打开皮箱,只见里面都是满满的港币,他从里面抓出两叠,转身交到那两名看守手中,两人甚是紧张,转头看向袁大头,范志平发现他们的动作,便解释说:“这两位兄弟这些天没日没夜地保护我们,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心意,袁叔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