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到下班时间,范志平倒也没回公司,他让张兴义送他去了叔叔的面馆。他要和叔叔商量商量,此时,面馆里只有两桌人在吃饭,两个中年男人和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似乎不赶时间,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慢吞吞地吃面。叔叔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休息,伙计在后厨收拾着东西,叔叔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虽然开着店,但除去食材、水、电、煤气和伙计的工资,每个月末也没剩下几个钱,只是叔叔很满足,他不想改变。他这一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也看淡了,钱财乃身外之外,挣多少是个够啊!不如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好晚年的日子,当然,他完全可以不开这个面馆,有范志平这个孝顺侄子,吃穿用度都不愁,侄子还想方设法地给他添置这添置那,但他却不想变成孤独且无事可作的糟老头,有一个小店时常让他操心,反倒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些滋味,偶尔能和附近来吃面的同龄人搭个话,也自有一番乐趣。虎周也是经常来的,每次来时他总是把保镖留在门外,不让他们进来打扰店里的客人。虎周总是坐在靠柜台的桌子上吃面,每天叔叔也总是把那张桌子留出来,哪怕虎周有事不来。虎周总是喜欢一边吃,一边和叔叔聊天,而叔叔也不停下手里的活,两个老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往往虎周能在店里坐上两个小时,有好几次范志平回去仍能碰见虎周在店里。
范志平走到叔叔近前,叔叔睁开眼,笑了笑,“志平,来啦!”“叔叔,早点把店关了,我有事和你说!”范志平俯下身说,“啥事啊?还要关店!”叔叔稍有不满地说。“你就关了吧,要不就让伙计开着,你跟我走!”范志平说得很坚决。叔叔问:“你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等里面客人走了,就关店门!”
叔叔做的面还是当年的味道,不过或许是因为周围满是粤菜馆子,这面里的麻辣味道似乎也被中和了不少。范志平想,是不是只有在重庆的阁楼上才能找到那醇厚的味道,这不由得又使他增添了些回去的决心。范志平边吃面,边问道:“周叔今天没来吗?”叔叔接了一碗米汤送到中年人的桌子上,“还没过来,也许一会儿能过来?”
“谁想我呢?”只见虎周迈着方步进了店门,叔叔笑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虎周笑了笑,“在家里多睡了一会儿,就来迟了!”转头看见范志平在旁边,就说:“志平也在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范志平老实回答,“出去办了点事,就没回公司直接过来啦!”虎周点了点头,“二哥,今天一样的!”叔叔答应一声就进了厨房。虎周坐在专有座位上,“志平,公司怎么样?”范志平抬起头,“不太好,单子是越来越难做啦!新加坡和泰国的对手也在做日本和韩国的市场,价格压得很低,我们只能压缩期间费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虎周的脸色严肃起来,“你们是不是应该拓展市场啦!”范志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您看我们要开发哪些项目,又要寻找什么新市场?”“那就是你的事啦!我准备把我那四成股份都给你!那个公司的事,你自己处理吧!”虎周又笑着说,“那怎么行,这公司本身就是你的,您那六成的股份,我就受之有愧!”范志平很意外,“志平,不能这么说!当年如果不是你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公司这些年的分红早已经收回了当年的投资,还赚了不少,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也没帮什么忙,再说我这个老头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就别推辞啦!”虎周态度很坚决。范志平却犹豫着说:“只是大哥和二哥他们?”“那你就不用管,这公司股份是我的,我有权处置!”虎周的倔脾气上来了。叔叔端着面从厨房出来,把面放在虎周面前说道:“老周,阿文和阿武的工作你得做啊,不能让他们小辈难见面啊!”这回虎周没接话,叹了口气,操起筷子吃面。范志平和叔叔对视一眼,也没再说话。
店里的两桌客人陆续吃完面离开,叔叔让伙计上门板,关店门。虎周放下筷子,“二哥,这么早就关门,有事啊?”叔叔道:“嗨,志平有事跟我谈,要我提前关门!”虎周看了看范志平,开口道:“那你们叔侄说吧,我走啦!”说着站起身准备往出走。范志平急忙拉住虎周,“周叔,怎么这么见外呢?您也是我亲叔,我正想把这事也跟您说一说呢?你别走!”虎周乐了,转过身坐了下来,范志平见没了外人就把想要去内地投资的事说了一遍,叔叔听完没说话,虎周却开口道:“这些年内地的变化很大,我的几个朋友已经在深圳、广州和上海开了公司,据他们回来讲,内地给的政策很好,而且里面什么都缺,小小的电子表进了内地价格就能翻个四五翻,利润非常大。志平能有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你!缺多少钱我给你!”范志平没想到虎周能支持,大喜过望,扭头看看叔叔,叔叔还是低头不语,没有表态。“叔叔,你不同意我回内地投资吗?”叔叔抬起头,“当年咱们俩个是通缉犯,是逃出来的,如果回去了,他们把你抓起来,怎么办?”范志平沉默了,虎周却满不地乎地说:“那是大哥当年的误会,就算不是误会,跟志平有啥关系,古时候连作也没有这样的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里面就这么做了,咱们怎么办?”叔叔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样,我派人先进去打听一下,要是有事儿,咱们以后就别提回内地的事;要是不事儿,咱们就踏踏实实地把内地的公司办好!你们说行不?”虎周建议道。范志平听了很高兴,扭头看着叔叔,“怎么样?叔叔!”“好吧!稳妥起见,你还是改个名字吧!”叔叔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