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吕青部果决的做法,赵大胤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样做便能改变局势。
“让这些溃兵去冲阵!”
“不要急,慢慢的压上去!”
“土贼今日聚集于此,正是我辈的立功之时。”
赵大胤不停的指挥着官军,他不会让吕青的想法得以实现,溃兵们不断的向着吕青部的前沿阵地而去。
在赵副总兵看来,此战于官军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往日里他们奈何不得赵武所部,在赵副总兵看来,不过是因为赵武所部旋聚旋散,官军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而矣。
今日既然已找到了聚集起来的流寇,那么想要建功立业,则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砰,啊
砰,啊
砰,啊
火铳声不绝于耳,被火铳击中而发出的哀嚎声也不绝于耳。
终于南线军团的溃兵们知道,往吕青的前沿阵地而去的方向乃是死路一条,溃兵们恢复了些理智,他们开始向着四周而去。
溃兵们以十将,百将为中心,分散着逃命,这样的组织对南线军团的将士们而言并不陌生。
因为往日他们去袭击官军便是这样组织的,在已是一盘散沙的南线军团里,这个往日里的组织习惯,却是救了他们一命。
能在义军中担任十将与百将之人,自然不会是什么酒囊饭袋,他们相对于普通士卒见识还是要多些。
他们也知道向着吕青的阵地而去乃是死路一条,可要他们回去与官军骑兵战斗那也是不可能的。
突然袭击之下,士卒们已是丧了胆,如果此刻那位百将敢说出,兄弟们,我们与官军拼了的话。
士卒们不仅会视其为傻子,甚至可能随手便给他一刀,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大家都是想保命。
那么为了保命做出什么也不奇怪,杀个把自己人那更是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事情了。
不过若是带着士卒们去逃命,那么这些十将与百将们,那就是他们的好大哥,好上司了。
回过神来的中下层军官们,带着仍是没头苍蝇的士卒们,向着战场的外围跑去。
官军们见义军将士向着外围而逃了,他们立即催马跟在义军士卒之后,轻松而随意的收割着他们的军功——义军士卒的人头。
对于普通的官军士卒而言,他们才不在乎什么大局,他们只知道一颗人头便是一份军功,这是一种朴实而实用的价值观,人头便等于军功和银子。
赵副总兵时刻都关注着战场,当这一切发生时,他便将自己的亲兵派出去传令了。
先放过溃兵不管,立即组织对义军下一道防线的进攻。
只是这些官军士卒们,如今却是易放难收了,他们对赵副总兵的军令选择了敷衍了事。
只是赵副总兵也不是吃素的,像如今这样的状况他早已经历过多次了,对于如何让官军士卒们听从他的军令,他早已是胸有成竹。
赵副总兵看着追击义军溃兵追得舍不得回来的官军士卒,对身旁的亲卫首领道:
“去拿几颗人头回来,这些家伙总是不长记性,不杀几个人,还以为赵某人是泥捏的呢!”
得了赵副总兵将令的亲卫们,催马赶到那些不停军令的官军士卒之旁,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边砍边道:
“将军有令,不遵军令者,杀无赦!”
赵副总兵花了两刻钟重新编整了官军的队形,五千骑兵聚集在吕青的第一道防线前。
吕青此刻位于第三道防线,他看着重新列阵的官军骑兵,无形的压力使得他此刻的面色格外的严肃。
“话不多说,我们的任务是挡住官军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之内,官军杀到了这里,我吕某便与阵地共存亡。
你们自然也要与阵地共存亡,若有敢擅自撤退者,我必亲手斩之!”
吕青的话很是生硬,却也无比的坚决,如今的火器营只有靠着手中的火铳迎敌,他们没有火炮,也没有援军,除了一腔热血,什么也没有。
吕青看着官军列阵之后的气势,便知道如今之计,只有靠着一腔热血了。
彭
彭
彭
逢战则击鼓,欲退便鸣金,随着战鼓声响起,一队大约五百余人的官军骑兵,向着吕青的第一道防线而去了。
处于第一道防线的乃是吕青麾下最为精锐的五百人,他们中的不部分人都能在百步左右射中移动目标,乃是火器营中的神枪手。
吕青将他们置于第一道防线,便想依靠他们的这一手铳术,给官军以狠狠的打击,挫一挫官军的气势。
待官军骑兵进入百步左右时,火铳手们发威了,铳声密集而响亮,一时间整个战场好像都静了下来。
待火铳击发的烟雾散去之后,位于第一道防线的精锐火铳手们,却发现他们并没有使冲击而来的官军得以重创。
官军这边带头冲阵的乃是洪承畴指派给赵副总兵的副手刘成功,刘成功虽然只是一游击,可他的骑术在官军里却是数一数二的。
此次随刘成功冲阵的五百官军,也是官军中的精锐,当火铳击发之后,他们有的凭着精锐的骑术避过了,或是以手臂等处代替身体的要害中弹。
总之这队官军以实际行动,让敌我双方知道了,什么才叫精锐,什么才叫擅战。
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并不遥远,火铳营的士卒,已是没有了机会再开一次铳。
吕青寄以厚望的第一道防线,在官军的第一轮冲击里土崩瓦解了,火器营的义军兄弟,要么倒在了官军的马蹄下,要么倒在了官军那满是杀气的马刀之下。
“对准他们的马匹,不要管人,只管打他们的马,骑兵没了马就是没有了牙的老虎!”
吕青见到第一道防线土崩瓦解之后,立即传下了新的军令,他传令之时也没有忘了给麾下打气。
位于第二道防线的火器营士卒们,见到第一道防线快速瓦解之后,信心已是丧失了。
此刻听了吕青的军令以及专门为他们打的鸡血,士气悄悄的有些回复,他们对准了官军,只要官军一踏入他们的射击范围,他们便会击发手中的火铳。
刘成功击破了第一道防线之后,稍稍的整顿了一下队形,让负伤之人退下,又补充了一番,凑够了五百人,又开向着第二道防线而去了。
砰
砰
砰
吕青改变了战术,不管人只射马的举措,一轮铳响之后,跑在最前方的骑兵们,他们的马匹都被集中了。
只是战局却并没有向着有利于义军的方向发展。
原来当前排的官军坐下马匹被火铳击中之后,马上的骑兵们靠着马匹倒地的惯性,统统向着地面一滚,瞬间便杀入了第二道防线之中。
吕青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这便是赵胜所谓的未来战场的主力火铳兵,因为他们面对官军精锐时,竟然是完败。
处于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不只是吕青有这样的困惑,在不久的将来,国姓爷郑成功,也凭着悍不畏死而又训练有素的将士,以冷兵器赵胜了比吕青所属的火铳兵更先进的荷兰火器营。
这个时代的火器,相对于冷兵器而言,还是有些不成熟,只有和其他兵种配合,才能发挥它的长处。
吕青自然不会晓得这些的,他此刻却是有些万念俱灰,他觉得自己即使不能挡住官军半个时辰,可是他认为两刻钟是不成问题的。
赵副总兵并没有管吕青想些什么,面对最后一道义军防线,他并没有再用人命去填。
义军连丢两道防线,已经没有了纵深,完全处在弓箭的射程之内。
他将官军骑兵以扇形排列,对着义军的最后一道防线,来了一轮抛射,便解决了战斗,前后不到一刻钟。
当官军的箭矢从天而降时,吕青并没有去躲避,他任由箭矢射中他的身体,火器营的惨败,使得他已心如死灰。
吕青始终面对着官军,他实现了自己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他的血将脚下的土地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