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夜好奇地杵了杵展开的革囊。
“大风不是翼展千里吗?怎么才这么大点儿……”
话音刚落,巴叔叔忽然低声连喝:“收!收!”
听闻示警,索叔脸上的笑容还没憋回去,手上已经开始忙不迭地解索扣。
“怎么了?怎么了?”
“天上。”巴叔叔撂下两个字便拽起柏夜飞奔向了林子。小叔叔们反应神速紧紧跟上,柏夜和乙弛两个生瓜蛋儿还没有明白过来,已经被挟持到了丛林边缘。
几十年来性命相托,芳邑的小叔叔们决断行事无比默契。但皮舟实在太大,一时收不利索,索七只能磕磕绊绊地边跑边叠。
眼看还有几十步就进林子了,一股罡风突然从天而降,在索七和众人之间激起一道高高的土浪。
一头谁也没见过的巨鹰从烟尘中渐渐显露出身形。这头灵鸟的体型太过庞大,还没站直身子,头顶离地已将近两人高。
超阶灵兽发散出来的威压自是不同寻常。越是靠近,芳邑人就越感到似有千钧重负压在身上。
被巨鹰盯上的索叔反应最明显,虽然一直在顽强地和巨鹰对视,但额头上已经渗满了汗水。林子边缘的芳邑人也都感到有些呼吸不畅,连抬手都有些困难了。
巨鹰灯笼般的双眼紧紧盯着索七,仿佛是看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它摇晃着身子一步步逼了过去,胡子叔等人面色凝重,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戴紫色兜帽的人,从粗壮的鹰颈后露出了头。他瞪着芳邑众人人,眼神里满是厌恶之色:“谷家贱户。再跑就死。”
啥?
胡子等人面面相觑,低头看看身上的猎户装扮。
谷家贱户?
紫袍子从巨鹰身上跳下来:“回队伍去,抓紧赶路。”
双方僵持了一小阵儿。没摸清路数的小叔叔们不大敢轻举妄动。新来的这位紫袍子显然是认错了人,把他们当成温阳的猎人了。
但他追猎人干嘛?附近还有个什么队伍吗?
柏夜躲在胡子叔身后。可能是因为他的灵力过于强悍了,超阶灵兽的精神压力对他没有太大作用。但他的心脏却突突突地跳得厉害。
林子里可还有一群獴伽兽呢。另外,还有一具……尸体。
打破僵局的是那头鹰。
它自始至终一直死盯着索七,索七也顽强地抬头盯着它。较力之下,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
“哎!”在索七错愕的叫声中,巨鹰闪电般地探出了脖子,一口叼住皮舟,猛地甩到脚边。
众人根本无从阻拦,眼睁睁地看着这头巨大无比的畜牲口爪并用,把软革囊撕得稀碎,生生吞下了肚。
柏夜这时大概明白,为什么紫袍子会找到他们了。
大风可算灵兽中顶端的存在。这副胃囊即使是被加工鞣制过了,仍会散发出让所有鸟类灵兽疯狂的灵气。
巨鹰应该远远就发现了大风胃囊这颗极品“补药”,才一路驮着紫袍子追了过来。
不过,这个牧兽人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压根没回头看一眼,只是好像在等着什么。
一旦他发现林子里的秘密,接手操控起獴伽兽群,不管几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一贯沉稳坚毅的胡子叔也似乎有些决绝。他回头看了看同伴们。
大家都是面无表情,但柏夜知道,只要一个眼神,拼就是了。
再次打破尴尬对峙的,是沿河奔来的一队真正的谷家侦骑。
几十匹骏马呼啦啦围了过来,顶盔掼甲的骑兵首领远远抱拳:“多谢尊者相助!”
但是队伍却不太敢靠近。巨型灵兽的威压实在过于强烈了。
柏夜掺着乙弛,惨然一笑:“你说,咱什么时候暴露的行踪?”
“可能是那法阵吸了我灵力,被他们察觉到了……”
乙弛体内的麻痹毒素消散了大半,已经可以缓慢走动了:“就是拖累了大伙儿一起死,挺不值的。”
阎王叔撇了小哥俩一眼,没好气的低声骂道:“想什么呢?死什么死!”
身旁的巴叔叔捅了捅柏夜:“马。”
年轻人逐渐开始适应了巴叔叔的话风。不管听得听不懂,照做就是了。
可是,马?有什么好看的?
队伍里除了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侦骑,还有十来匹马,大都没有骑手,只有三个猎户,垂头丧气地坐在马背上。
很明显,逃跑的不止他们几个人
柏夜恍然,看来是真的认错人了。他们在抓捕猎户?
“跟着走吧。先离开此地再说。”
八月十四,蔚国官道
已是午后。天白蒙蒙的,没有一丝风。地面反上来的热气烘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小小的山坳方圆不过二十步。两丈阔、一人高的粗布围帐封住了狭窄的坳口。二十几个温阳猎人挤在布帐下的一线阴影里发呆。有几位已经冲起盹儿来。
头顶山坡上站着几名谷家士兵,拄着长枪眺望西方。
“来了,来了。”士兵回头向山坳里喊道,“回避!”随后他们都转身背向官道,肃立不动。
从早上起,这已经是第七八趟了。不用他提醒,所有人早都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猎人们纷纷掸着尘土站起身来,背朝着布帐安静的站好。
一会儿是坐不住的。
大地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了。山坳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但几丈高的烟尘,还是夹带着浓厚的腥臊恶臭灌进了整个山坳。轰隆作响的蹄声滚滚而来,带得每个人的心跳都加速不少。
柏夜挤靠在猎人们中间,回忆着巴叔叔教他的法子,闭眼默默计数。大概又是三百多只灵兽吧。或者,四百?
转瞬之间,大群灵兽已经狂奔而过,如潮水般向东去了。
坡顶的士兵向下挥挥手,“别散,别散!管制还没完呢!”
山坳里立时响起一阵低低的抱怨声。胡子微微皱起眉头。身旁的阎王低声问:“三哥,还等吗?”
胡子姓藤,本名叫滕子雄。排行老三。自从当初柏夜的父亲给他起了个奇奇怪怪的外号,他就再不许别人喊他的名字。除了阎王,大伙都只喊他胡子。
藤三回了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阎王左右看了看,还是向坡上拱了拱手:“敢问军爷,还要等到多久?我们在此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骑鹰的紫袍子早就飞走了。被谷家侦骑押解到集结点后,芳邑人迅速掌握了具体情况。
这群温阳猎人竟然是临时被征往磁山的!据说那边有大量猎物需要处理!
有些猎人应该是预感到情况没那么简单,半路找了机会逃跑了。大肆搜捕的侦骑却误把柏夜他们给抓了回来。
捋明白来龙去脉的小叔叔们哭笑不得。这送上门的好礼,推都推不出去。
不过,从集结点离开没多久,队伍就被自家哨卡拦住,挤在官道下动弹不得。即使侦骑手上有路引也不管用。
“说了封路!封路!没命令我怎么敢放?”把守卡口的谷家军官蹦蹦跳跳地从坡上下来。他扫视了一圈,推开阎王递来的酒壶,径直走到侦骑首领面前。
“老兄咱不是说过了吗?等乌家尊者全都过去,得了信号,向东行的才能上官道,概不例外。”
一提起“乌家尊者”四个字,侦骑们的心气儿明显地滞了一下。
蔚国人天生对秘术反感,这些大兵对驭兽尊者的畏惧远大过尊敬。
护路兵也是严格按照上峰要求,绝对禁止闲杂人等靠近窥探灵兽队伍,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大敢回头观望。
藤三等人若无其事地对视了一眼。
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