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高级军事会议的地址定在了开封的袁家花园。

根据上午防空观察哨发来的情报，日军飞机没有大规模出动。

刘湘等川军将领，就得到了通知，会议时间在下午一点。

一上午，这位川军的总司令乐呵呵的看着范绍增，唐式遵，冯天魁跟邓锡候一群二十二集团军的将领都在小楼里吹牛打屁，说的最多的还是当初四川的日子。

谁也没有说起滕县以及对日作战的事情。

考虑到随时可能被通知开会，刘湘没有让他们喝酒，果然是明智的。

刚把午饭做好，正在吃饭，命令就来了。

出门上车，邓锡候听见傅常安排他上刘湘的汽车，嘴角就翘了起来。

这位川军总司令真沉得住气，一上午都没有单独叫他。

“昨夜，孙震回来，你找他谈，他什么态度？”

二十二集团军只来了少量的警卫，在这个属于甫系川军警卫驻防的小楼，只剩下打酱油的份。

自己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瞒得过这位川军总司令。

他也想知道，自己说出孙震的态度以后，刘湘会怎么说。

“甫帅，川军中很多人，缺乏天魁那种悟性，他自己悟不到，我就不敢告诉他。”

邓锡候抬头看着小车里刘湘期待的脸露出一丝失望，跟他昨夜的感受是一模一样的。

主动攻击鬼子，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孙震没有意识到民国千疮百孔，就很难守口如瓶。

刘湘认为邓锡候的做法是对的，他只是希望事后，孙震不要觉得川军信不过他。

不要埋怨自己。

“甫帅，这次军事会议，是不是针对韩复榘的？”

刘湘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愧是水晶猴子，不管是川军内战还是中央军入川，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应对。

中央军当年进入贵州，拿下了王家烈，一石二鸟的计策，天下皆知。

紧接着军委会又用这种方式，对付四川的各路军阀。

还想试图拿下自己和邓锡候。

“不是什么新鲜招数，用小山的话说，这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邓锡候仰天大笑，刘湘跟冯天魁共用这个捣蛋副官，三天两口就往外冒俏皮话，实在太有意思了。

“甫帅，你主动下韩复榘的专利，除了撇开倒蒋嫌疑，还更多的是想提醒韩复榘吧？”

“小山当初拜访永利，还说了一句话，说我叫不醒装睡的人！”

这次邓锡候还没听懂，刘湘先笑起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都不知道，我下了韩复榘的专列，到了李宗仁的专利上，这位颇有城府的李长官才给我说一个事情，他跟我们一起北上途中，给韩复榘发电，命令韩复榘稳住山东防线，至少守住泰安，并且告诉他，放手打，援兵很快就来！”

韩复榘撤出泰安之快，如同他撤出济南一样，惊调了国人的眼睛。

这特娘的打的什么仗，这么轻易的把大片国土和老百姓丢给日军，合适吗？

邓锡候决计没想到，事前李宗仁还给韩复榘这个副司令，下了命令。

“韩复榘怎么说的，泰安这么轻易的丢给日本人，这家伙也不是好东西。”

“韩复榘回电，南京不守，何以守泰安，李宗仁气的立刻把电报转给了侍从室和军委会！”

“他不是找死吗？”

邓锡候太熟悉这种一石二鸟的计策了。

中央军精华在淞沪损失太大，军委会急于补充中央军战力，比招募新兵训练更好的方式，就是地方军中央化。

川军，晋绥军，在抗战中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他蒋某人能动手的地方不多。

韩复榘头铁，一头撞进来。

“军委会这么做，让我们川军后背凉飕飕的，他以中央军的名义，大权在握，随时可以指鹿为马？”

看见刘湘没说话，想到这里的邓锡候忍不住开口。

这个问题，触动了刘湘烦闷的地方，国难当头，国人不能精诚团结，这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局面。

“尽量把握住手里的军队，掌兵的将领，一定要忠诚。出川时候，我何曾想过，抗战的局面会这么复杂，国土沦陷到这个地步，日寇凶残成这个样子，中央和地方，还不能团结在一起，守望相助！去他娘的一石二鸟，杨永泰就该死，治理一个国家也好，领导民族抗战也好，需要的是阳谋，这种阴谋只会丧失民心，弄散我们团结抗战气节。”

“李宗仁这么聪明，看不出军委会拿他做刀刺向韩复榘？看不透这一石二鸟之计策。”

“前些天在安徽时候，李宗仁说过，任职五战区司令长官，跟鬼子血肉相博，这是他赌上几十年戎马生涯的一仗，这一仗，关乎他的个人指挥能力的评价，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战事，天魁要到那个特殊的手令，很不容易！”

原来这个战区司令长官，这么看中这一仗的成败得失，这么爱惜羽毛。

邓锡候吐出了好长一口气。

仿佛要把一肚子憋闷和不情愿吐尽。

这个民国太复杂，复杂到他看不到抗战胜利的希望。

“甫帅没想过救韩复榘？”

“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救，我告诉你，武汉的事情，真是吓出我一身冷汗，当初戴笠没有急于控制我身边所有人，就是要等着文华跟勋祺过境武汉，等忠于我的川军将领接敌，跟鬼子两败俱伤。小山当时没有立刻破局，如果天魁在受到军事法庭惩处，军统二处会毫不犹豫对我手动，然后再利用川军内部的矛盾，消耗甫系川军，这时候他可以正大光明把郭汝栋，李家钰他们中央化，回头再对付你！”

“别吓我，我胆小，我想回四川。”

“我才想回去，这帮人转弯抹角的找人传话，让我不要回四川，现在兼任安徽省主席，更回不去了。”

“韩复榘这次死定了？”

“未必，只要他到了开封，来开这破劳资会议，注定是自投罗网，最好的下场，跟张学良一样，当初西安事变，他不是支持张学良吗？”

刘湘确实想保韩复榘一命，收到周小山判断的电报，立刻下车，就是提醒韩复榘，这次高级军事会议是鸿门宴。

他是真心巴不得韩复榘扭头就走，只有这样，才能抱住他自己的军队，军权。

谁知道这蠢货不领情，在火车站看见自己汽车，就知道他来开封了。

昨天贺国光过来试探他的口风。

觉得仁至义尽的刘湘，还是明确的表示，韩复榘罪不至死。

当然，这也是兔死狐悲。

丧失国土的将领多了，东三省那么大的地方丢了，紧接着热河沦陷，当时都没看见要了谁的脑袋。

现在拿这种话来说，未免难以服众。

再说，敌强我弱，你中央军都扛不住鬼子，军事命令一下，誓以城池共存亡。

军委会看人下菜，怎么不往汤恩伯，蒋鼎文，刘峙身上下这种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