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上帝创造出恩赐给万物生灵的礼物,已透过清晨的薄雾洒遍了布里斯班市的大街小巷。面对着从天而降的金色瀑布,刚刚苏醒的人们平静的凝望、感受、拥抱如同宝石般灿烂的光芒,这是一天开始的喜悦。
国王车站隔壁的浅绿色的草坪上,一位又壮又高,看起来精力充沛的神父正挥舞着两个手臂兴奋的站在印有黄金十字架的演讲台后慷慨激昂的赞颂着造物主的伟大。
他具有古典且立体的五官,极尽散发成熟男性的魅力,灰色的眼眸,高高的鼻梁以及鼻梁上架着的金框眼镜让他看上去精明沉稳。他有着穿透力很强的声音,每当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总是会灿烂无比。
星期五的上午,没有多少人,可还是无法抵挡住他对信仰的狂热。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愿意侧耳倾听,纵使空无一人,也无关紧要,因为这是自己与上帝的对话。
马斯理奥神父今年三十八岁,希腊人,是位虔诚的神父以及出色的宗教学家,虽然他没有在神学院获得被世人仰慕的高学历,可是论知识储备绝对连大学的专业博士或是教授都望尘莫及。只不过他本人过于低调,又有些孤芳自赏,才会至今在学术界默默无闻。
演讲结束,他一边收拾散落在面前的资料,一边低着头犹如自言自语的问道:“又遇到什么事了?”
他早就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人的身影,更注意到了她手中提着的那两瓶他梦寐以求的上好威士忌。
“依旧嗜酒如命啊,神父。”见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酒瓶,澹台梵音调侃道。
“你一来准没好事,这次不知道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二人在一次宗教调查中相识,很快就成为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走吧,上车。”他招了招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箱子,带领着澹台梵音往皇后大街后面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潘诺·马斯理奥神父的家,在教堂的对面。
第一眼看上去会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住宅位于半山腰,整栋房子成30度向左倾斜,包括邮筒在内的所有院内物品都是斜着摆放的。建筑上的知识澹台梵音一无所知,遗憾的是马斯理奥神父也是一知半解,因此两人到今都不知道为何房屋明明是倾斜的但站在屋内却无任何不适的感觉。
泥土刚刚被施肥过,留下了淡淡的肥料的气味。马斯理奥神父走到了门口,站在了台阶处,对澹台梵音招招手,随后拿出钥匙插进铜黄色扭动式门锁中。
“旧的钥匙到底是找不到了?”澹台梵音歪头瞧了眼崭新的门锁,问道。
“不知去向,反正之前的锁让我给撬坏了,正好换个新的。”
马斯理奥神父没有结婚,自然没有第二把钥匙。在自己的钥匙不翼而飞后,他果断又野蛮的选择了用撬锁的方式进入屋内,而“找开锁公司”这条正常人都会稍加考虑的选择竟在他脑中连闪都没闪过。
一进大门,立刻可以看到大厅左边放置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琴盖紧闭,支架撑开,黑色的音板上放着一本巴赫的钢琴曲谱,一圈由白色和黄色玫瑰组成的图案有规律的分布在钢琴黑色的表面上。对这家酷爱音乐的主人马斯理奥神父来讲,此处恐怕是除教堂的圣坛之外排名第二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域,即使他自己是个毫无任何音乐细胞,唱歌难听到树上的鸟都能吓飞,邻居家的狗听后必定一顿狂叫的音痴。
澹台梵音坐在以暖色调为主的客厅沙发上,客厅的摆设十分的简单,也很整洁。黄色木制的玻璃柜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石头以及用石头制作的艺术品,马斯理奥神父也是一位狂热的石头爱好者。
在靠近影视墙的左侧立着一座古式落地大摆钟,钟的下摆左右来回摇着,表盘上时针与分针准确的指到了上午10点30分。沙发是舒适的麻布料,乍眼看去是一片白色,仔细看,就能看到许多浅浅的花纹,它的一旁,摆放了一盆巨大的树状的观赏植物,叶片极为茂盛。当然,最不可缺少的要数酒架,花纹美丽的定制棕木落地酒柜靠在客厅的最里面。
“喝吗?”神父拿着威士忌酒瓶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必了,请给我咖啡。”
相较于其他种类的咖啡,希腊的传统咖啡并非用咖啡壶而是盛在小锅里放火上去煮。咖啡豆碾磨后粉末粗糙,冲泡出来更接近与糊状,正因为这样,入口之后会有种如奶油一般丝滑的口感,更有股淡淡的可可味。
马斯理奥神父在放满冰块的玻璃杯中倒入金黄色的威士忌,着迷的喝起来,那张脸上浮现出的无与伦比的幸福之感让人羡慕不已。
“说吧。”马斯理奥神父发问,可能因为还处在品酒状态,所以他半眯着眼,说话也不是很清楚。
“我带来一样东西,”澹台梵音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手稿,“我并不是澳洲本地人,对地方传说并不清楚,因此也无法判断里面内容的真假,但是从语言的表达上看,当中所叙述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所以前来请教,麻烦您读一下吧。”
神父放下酒杯,接过书卷,小心放平并仔细展开,他先是凑近闻了闻味道,随后认真的看起来。也许是因为天天跟古文书打交道的原因,马斯理奥神父读起手稿中龙飞凤舞的文字一点也看不出吃力,他的阅读速度很快,眉毛也跟着眼睛的移动而均匀的上下挑动。
在等待的空闲里,澹台梵音端着喝光的咖啡杯,试图解读杯中咖啡残渣所组成的图案的意义,这是她从以前的房东老太太那里学到的。
“真是有意思的内容。”放下手稿后,马斯理奥神父一边拿起酒杯喝了两口,一边感慨道:“这东西是你在中国找到的?”
“是的,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
“从什么人手里?”
“这个……恕我无可奉告,跟人家约好了的。”
神父半信半疑的瞧着她。
“现在那些都不重要,手稿中记录的内容是真的?”
“是真的。”神父斩钉截铁的说:“库米亚在十九世纪末是个小村落,当然不止库米亚,其他地方同样很落后。那段时间,村子里的孩子们会在深夜大人们都熟睡之后偷偷溜出去,接着便不知所踪。起初,一到早晨,孩子们会重新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但是过了不多久,孩子们开始相继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人们纷纷猜测,有东西偷偷潜进了孩子们的屋内,将孩子带走。他们求助当地的神父,神父却告诉他们孩子们是被魔鬼带走了,如果贸然寻找,会连累整个村子。有些大人不肯罢休,在四周的山岭和森林中继续寻找,但都一去不回。传言说他们是被恶魔杀死了,这个谣言一经散开,村中便在无人敢去寻找走失的孩子们了。奇怪的是,事件从头到尾从未被公开过,知之人甚少,给出的解释是由于事件太过于离奇又始终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终只在当地历史中简单的记了几笔。”
“金色曙光,手稿里提到了“金色曙光”。不过据我了解,这个组织更倾向于神秘学、占卜学以及卡巴拉密教等的调查与研究,而非组织什么杀人仪式。纵使如何痴迷,也无法想象他们会干出杀人的勾当。”
“我同意你的观点。”神父往只剩下冰块的玻璃杯里又倒了些酒,“恐怕手稿中的六人并非真正的“金色曙光”的成员,我的意思是,他们加入的目的是为了找寻这份他们梦寐以求的典籍,也就是让这位奈斯帝先生解读的那本。试想当时的英国还有哪个组织要比“金色曙光”更有机会触及到此类的书籍和文献?因此,找寻那份假冒的塞维鲁皇帝教义的手稿是他们目的。“金色曙光”自成立之初便有大量的人才涌进,甚至创始人之一的塞缪尔·利多·马克格雷格·马斯得自己都是密码解读的好手,古文解读的专家更是比比皆是,在如此的条件下,威马斯却专门聘请外部人员进行解读。由此得出的结论恐怕只有一种,那就是他们想要占有这份典籍,而不被组织察觉。”
“威马斯他们是利用了“金色曙光”的名字,万一威胁不起作用,或是未来某天奈斯帝豁出去了,将杀人的事捅出来,也有“金色曙光”来当替罪羊。当年这个组织中可不单单只有炼金术士、共济会、占星术士等成员,另外还有像苏格兰皇家天文学会成员、著名戏剧演员、作家、诗人、皇室贵族等等身份显贵的大人物在,就算“金色曙光”真的当了替罪羊,也自然会有人出来善后。不得不承认,这帮人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不错。”澹台梵音说道。
“到处宣扬孩子被魔鬼带走的神父应该就是蒙纳德利斯神父,他的任务是对付无知的村民,并在必要的时候出手解决威胁到他们利益的人。”
“这位蒙纳德利斯神父隶属于哪个教会?”
“你等一下……”
马斯理奥神父站起来,转身走向后方,走进他最自豪的书库。之所以成为书库而并非书房,是因为房间里书的数量和种类让人叹为观止,无论是多么稀少奇特的书籍,在神父的书库里总会找到一本,唯一的缺点是进去和出来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我看看……蒙纳德利斯……”
过了一会儿,他捧着一本厚重的资料本,边踉踉跄跄的走出来边说:“蒙纳德利斯神父自1892年被派到库米亚教区,圣底波拉修道院和当时的圣史蒂芬教堂同时建于1803年,也就是英国殖民初期。它曾一度萧条,处于半关闭状态。后来经某个英国贵族还是商人的资助,才度过了难关。二十世纪中旬修道院的修女们返回英国,圣史蒂芬教堂与圣底波拉修道院合并,如今改为圣底波拉教堂。”
“圣底波拉?”澹台梵音眨了眨眼睛,这个名字让她有些意外,“《旧约圣经》中唯一的女战士,率领希伯来人勇敢的反击迦南的军队,其英勇的事迹被后代歌颂。以女勇士的名字来命名修道会还真是特别。”
“更特别的还在后面。”说完,他将资料本递给澹台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