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水帘山的半山腰上,沈兆墨俯瞰着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山间湿润的泥土结了霜,好在出发前做了完全的御寒准备因此行动并没有因为寒冷而过于受阻。
没想到还真挖出来了……
他拽了下被风吹开的大衣的领口,呼出了一口热气。
“老墨,下面已经勘察的差不多了。”
穆恒猛地从洞口像一只地鼠一样的钻出头来。
“确定是第一现场?”
“初步可以确定,秦壬和老周还在下面查找有没有遗漏些什么。”穆恒双手撑地往上一跃,坐在了洞口边上,“已经采集了地下的土质样本准备跟于坤指甲中的样本做比对,在下面还发现了一块一米多长的石头,在它的表面附着大片血迹,怀疑是被害人的。这边的洞口下附近找到了拖拽的痕迹,人估计就是从这里被拽出去的。”
“如果是的话,那他就是在那块石头上被杀死的。”
“仰面被固定在石头上,然后被木棍硬生生的戳死……”穆恒不悦的咂咂嘴,“话说回来,我们找了半天的第一现场竟然在这种地方,还真是没想到。凶手也不嫌麻烦,杀了人后费力的从洞底拽上来,再从半山腰上扔下去。干嘛要将尸体扔在外面?就这样留在山洞里岂不是更好,化成白骨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沈兆墨将冻红的双手踹在口袋里,风越吹越大,他眯着眼睛看着穆恒刚钻出来的洞口。
“进入山内的入口有几个?”他问。
“两个,一个位于那个叫做地藏穴的地方,是一个大约两米见方、接近长方形的缺口,入口处有乱石遮挡,加上阳光难以照进,算是比较隐蔽,入口往下是一条山石打造的楼梯。另一处就在这儿,”秦壬原地跳起,使劲跺了跺脚,“在这棵百年老树的树洞中,洞口呈圆形,大小只供一个人通过,树洞前杂草丛生,也难怪没人发现,不同的是,这个入口呈现从上而下的陡坡型,像是滑梯一样,直接通向内部深处。”
“就这两个?”
“就这两个,为防万一,我还特意耐着性子多转了两圈,只有这两处。”
“都让她说中了……”
沈兆墨近乎梦呓一般的声音不偏不倚的传入到了穆恒的耳中,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眼前的好友。
“看什么!”沈兆墨像轰苍蝇一眼甩手驱赶穆恒投来的“有趣”的目光。
“也没什么,”穆恒笑道,“只是感叹叱诧风云、雷厉风行的沈队长也会产生挫败感,当真是稀奇,稀奇!”
沈兆墨没理他,任凭穆恒自己咧着嘴阴阳怪气的傻笑,他自己则探着身子向树洞里面观望。
“找到第一现场自然很好,倘若沈大队长能够稍微解释一下我会更加感激的,您老关于澹台梵音是如何确定第一现场的可是只字未提啊!”
“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沈兆墨仰直身子,停顿了几秒,又说:“她现在正在警局里等着呢,要想早点知道答案就抓紧干活,别像个精神病晚期一样就知道傻笑。”
这下,穆恒笑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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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回到警局,澹台梵音正待在接待室里读着随身携带的小说。虽然眼睛快速的左右移动着,却久久没有翻页,可见那本书她根本没有读进去。
“砰”的一声,沈兆墨暴力的推门方式让穆恒几人吃了一惊,澹台梵音也因为这一巨大声响而慌忙将小说放进了包里。
沈兆墨下意识望向澹台梵音,她就坐在自己经常坐的那张会“嘎吱嘎吱”叫的椅子上,身上又穿着一件蓝色的宽松衬衫。她似乎很喜欢蓝色,也很喜欢衬衫,而且是越宽松越好恨不得能再装下一个人的那种。宽松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完全不显得臃肿,恰到好处的增添了份英气。
等到略走近些,他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憔悴,恐怕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沈兆墨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咽下了想要责备她的话。
“找到了?”澹台梵音满怀期待的问。
“嗯。”沈兆墨淡淡的回了一声。
“入口有几个?分别在哪个位置?”澹台梵音更加兴奋的问。
“两个,都跟你说的一样。”
澹台梵音得意的打了个响指。
“呃……能不能让我也高兴高兴,”穆恒在一旁探出头,以一种调侃的语调说:“我迫切的想知道你是怎样知晓于坤被害的地点,如蒙不弃,就告诉我吧。”
澹台梵音一愣,看了看沈兆墨。瞧他默不做声的皱着眉头回看自己,便挑了挑眉,双手交叉握成拳放在翘起的膝盖上,说:“通常在连环谋杀里,第一个死者的遇害地点大多具有特殊意义,或许代表心理,或许是生理,即使是随机杀人的变态杀人狂在首次犯罪的时候也会下意识选择相对有象征性的地点,这是共性。依照此推断,于坤的遇害地点想必存在着与其他两处的不同之处,而这个不同点对于凶手来说则是必需的。起初,我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还在水帘山中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除了闹鬼的传闻和后来发现的曾是米歇尔的私宅之外再无特别之处。那么对于凶手来说,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意义?直到我去了澳洲,才找到了答案。”
“什么意思?”穆恒眨巴眨巴眼,问。
“你们看一下这个。”说着,她打开放在身旁的黑色单肩包,取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是两张dna检测报告,“我把那具女性干尸分别与于坤和于巽做了dna遗传检测,虽然有种族差异,再加上经历的许多代的缘故,dna的差异相对明显,但是依旧可以按照遗传谱系来确定血缘。结果证实,于坤和于巽两兄弟与那名女性干尸有血缘关系,而且属直系血缘。
“直系?于家兄弟俩是那具干尸的后代?”
没想到周延年纪虽大,底气倒还真足,这一嗓门叫出来,吓得所有人都一哆嗦。
“能否解释清楚。”沈兆墨仍旧皱着眉头,那一对浓眉都快被挤成了一条线了。
“菲因·奈斯帝手稿各位都清楚吗?”
几个人纷纷点了点头。
澹台梵音深吸一口气,开始说道:“光绪年间,英国商人阿布力·米歇尔来到了中国舜市,他购置了三处房产并在水帘山的私人别墅下建造了一处跟弯月岩森林地下十分相似的地下祭坛。作为长时间研究陶洛鲁斯密会的一员,他毫无疑问拥有这方面的知识。在那里,他疯狂的进行所谓的研究,附近的居民曾每晚都听见凄厉的人叫声想必就是被他杀死的那些人的喊叫声。由于米歇尔本人的社会地位加上当时动荡的时局,即便有人心存疑虑,也不会贸然干涉,他们都怕惹麻烦,至于警察那就更不敢管了。他还在那里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并制成了干尸,也就是我们在菩提树下找到的那具。至于原因,我想是因为他坚信只要通过卡里斯塔斯咒语就能够获得巨大的力量,从而更快的侵略中国市场。也不知是否是巧合,米歇尔的妻子正好拥有一副最适合成为祭品的身体,因此成了他实现野心的牺牲品。再后来,别墅起火,整栋建筑化为了灰烬。”
“好像是别墅中的人都被烧死了,大火凶猛的连骨头都没找到。”穆恒回忆道。
“并不准确,被大火活活烧死的只有阿布力·米歇尔一人,而他是死于他两个女儿之手。”
“一来是为了给她们惨死的母亲报仇,再来是害怕哪天灾难会降临在她们头上。她们在父亲每天喝的酒中下了大量的安眠药,随后放火并且利用地下祭坛的通道从半山腰逃了出去。一块带走的还有陶洛鲁斯的大部分遗物,倒不是她们贪恋这些宝物,而是打算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毕竟无论理由是何,她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也是杀人凶手。至于外界传说的一家人都烧死了还烧的很惨,则是她们花钱请他人制造的谣言,目的是让村中的人们远离水帘山,以免山中祭坛的秘密暴露。她们深知村民们的迷信,谣言会使这些人不敢再靠近山中半步。两人还花钱买通了警察,停止了对火灾的调查,还毁了米歇尔为博声誉而建造的教堂。为了掩盖父亲的所做作为,两人算是花了不少心思与金钱。”
“是呢……”
周延和秦壬纷纷叹息出声。
“她们直到一战爆发才回到了英国,一直到死,都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澹台梵音停顿了一下,“直到于坤的父亲把它挖了出来。于坤曾经告诉过我,两个木盒是他父亲的遗物,那么他父亲想必是清楚这段不光彩的历史的,而显然于坤也已经知道了真相并且十分挣扎痛苦。”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沈兆墨注视着澹台梵音。
“请恕我无可奉告,我有保密的义务。”澹台梵音为难的笑道。
“……于坤是死在了他祖先杀人的地方,这就是凶手选择水帘山的原因?”秦壬确认道。
“没错。”澹台梵音转向秦壬,“选择模仿陶洛鲁斯魔宴的手法杀人,那么作为第一被害人且又是跟米歇尔和陶洛鲁斯密会息息相关的于坤,他的死亡之地理所应当的更加特殊。接下来考虑到于坤身上的那些跌落伤,菩提树下的女性干尸,进入地藏穴时感觉到的阵阵冷风,闹鬼的传言,再依照水帘山的地形图以及菲因·奈斯帝手稿中的内容,将它们串联在一起,找到通往祭坛的入口便不是什么难事。”
“原来如此。”秦壬赞同道。
“可是,最重要的杀人动机我们还是不清楚啊。”周延这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