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兆墨、穆恒、澹台梵音来到毒死宋彦神父的信徒浩淼的家中,等待他们的除了浩淼的母亲,还有从小看他长大,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的隔壁邻居李阿姨。
他们踏进门后,李阿姨就在那里忙里忙外的招呼,反倒是浩淼的母亲呆坐在窗旁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家里来了人。
“你们别介意啊。”李阿姨拿抹布擦了擦手,示意他们坐下,叹着气说:“自从浩淼出事,她就成那样了,你说,这、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杀人了呢?要不是警察找上家来,我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浩淼是怎样的孩子?”沈兆墨看了眼愣神的浩淼母亲,转过头,问李阿姨。
“那真是个好孩子,即勤奋又孝顺的。他爸死的早,娘俩相依为命,母亲一人拉扯大他不容易,所以那孩子特别懂事,从来不给她妈惹麻烦,学习还特别好,考了个很好的大学。”
“我记得他是线上授课?”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瞧见了这家什么模样,为了家里的生计,他要出去工作,线上授课照样可以拿毕业证,时间上也灵活。现在这科技啊,真不得了!”
穆恒看了看这个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似乎不为过。
“他提到过他的信仰吗?”
“你是说每个星期去教堂的那个吧,他还劝说我们也去体验体验,他妈倒是不反对,说是有点信仰没坏处。我……我可不信那玩意儿,那在我们以前就是封建迷信,是扰乱社会主义发展的毒瘤。”
“你多久见浩淼一次?”穆恒问。
“每两三天就能见到一回,我退休了,一有时间就来找浩淼妈聊天,所以我经常能见到他。”
“他出事之前呢?”
“……我想想啊,我……见过?对!没错,见过!我去倒垃圾,正好看见他出去……”这时,李阿姨不说了,眼神望着沈兆墨头顶的方向,盯住不动。
“怎么了?您是想起什么来了?”沈兆墨立刻警觉道。
“说起来,是挺奇怪的。”李阿姨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浩淼跟我很亲,每次见到我都很热情的打招呼,可那天他却耷拉着脑袋没理我,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走了。我也没多想,只当他心情不好,20岁的孩子有点脾气不是很正常嘛!我家那个混蛋小子天天跟他爸对着干,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可能因为这样……我才没当回事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以不安的神情来回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犹豫着问:“警察同志……如果我当时拉住他,问……问问,或是告诉他妈,是不是……就阻止他杀人了?”
“您千万别这么想,跟您没关系。”沈兆墨宽慰道。
“怎么没关系!”李阿姨自责的吼道,“我要是注意到那孩子的异常,我绝对不可能让他出去!那孩子也……不会干出那样的傻事!多好的孩子啊……”她抓着胸口的衣服,痛苦的呻吟着。
“他……早就奇怪了……”
一声沙哑空洞的声音从他们身旁飘来,众人侧目正好对上了浩淼母亲那双忧伤、迷茫的眼睛。
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澹台梵音不禁感慨道。
沈兆墨站起身,靠近她,面对面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您说他早就奇怪了,是什么意思?”他态度温和的问道。
“自从他加入了一个什么学会,他就变得好像不是他了。”
“什么学会?!具体是个什么样子?”澹台梵音插口。
“……我不知道……”她手一指,“房间在哪儿,你们……自己看吧。”说完,她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窗外的风景中去了。
澹台梵音与沈兆墨相互对视一眼,便起身独自走进浩淼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房间,很干净,床上铺着老旧的橘黄色床单,被子整齐地叠起放在一角,上面放着枕头,澹台梵音伸手轻轻的在上面摸了摸,又拍了拍。浅黄色的单门衣柜,里面挂的衣服都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她在里面翻找了几下,除了找到一块化掉又重新凝固的巧克力,并无其他收获。
她来到书桌旁,这里几乎都是跟宗教传说、民俗故事相关的书籍,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假如他没有杀人,假如他还清醒,说不定跟他能成为朋友,澹台梵音看到这一桌子的书后,暗暗想着。
然后,她拉开抽屉……
那张纸就平平整整的躺在里面,只有一张纸而已……
那是一张类似宣传单似的东西,页面的最上方印着一支长径双头百合,下面印有一串话:人要称他的名为以马内利,意思是神与我们同在。这是《圣经·马太福音》中的一段文字,而它的下面是四个大字“百合学会”,再下面便是一大段冗长且没有实际意义的介绍。
百合学会?澹台梵音凝视着学会的标志,长径双头白百合是圣母玛利亚的象征,寓意神圣以及纯洁无暇。
“阿姨!”她拿着那张纸走到客厅,走到正在神游在外的浩淼母亲面前,问:“浩淼参加的学会是叫百合学会吗?”
浩淼母亲侧目瞧了一眼,微微点点头,答:“应该是这个,名字我记不清了。”
“平常除了他的书桌,他还会把书放哪儿?”
“没有了……”
“那他上网课用的资料呢?”
“在他电脑里。”
“电脑可以让我们带回去吗?”
浩淼母亲再一次点点头。
沈兆墨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旁,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在找资料,跟这个百合学会相关的资料,刚才在他屋转了一圈,没找到纸质资料,说不定在电脑里。”
“阿姨,”澹台梵音的目光转回到眼前这个仿佛得了老年痴呆的中年妇女身上,“浩淼喜欢吃甜食吗?”
“不喜欢……”她望着窗外回答。
“近段时间来他有没有变得特别喜欢吃甜食?”
“没有……”
澹台梵音耐着性子继续问:“那他有没有最近开始喜欢吃什么东西?”
似乎是这句话挑动浩淼母亲脑中的哪根神经,她竟猛地站起来,弯下腰,双目圆瞪直直的注视着澹台梵音,把她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片刻后,她方才离开,径直朝自己卧室走去,很快便抱回来一个点心盒子,塞进了她怀里。
澹台梵音打开盒盖,里面是用牛皮纸包裹一包的薄饼。
“我家孩子喜欢吃这个,非常喜欢,不吃饭都要吃它。”浩淼母亲看着这包点心,就像望着浩淼本人,目光中满是慈祥。
“从哪里买的?”沈兆墨问。
“别人给的。”她用下巴指了指澹台梵音手中的纸,“那里的人给的。”
三人听了皆是一怔。
“什么时候给的?”
“刚开始活动的时候,每个星期都给一包,每个人都是一样。”
“每个人……”沈兆墨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您听过何远青这个名字吗?”那是上一起放火烧死神父的凶手。
“小淼的朋友。”浩淼母亲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脱口而出。
找到了……凶手的交叉点……
澹台梵音向浩淼母亲要了几张薄饼。刚开始她极不情愿,但当澹台梵音苦口婆心努力解释这个跟浩淼的异常行为相关后,她才心有不舍、勉为其难的给她了几张。临走时,澹台梵音还嘱咐她千万不要吃。
等到穆恒装好电脑,三个人迅速离开,驱车以最快速度到达何远青的家里,他是租房居住,因此穆恒只好先去找了房东。房东匆忙跑来开了门,他们几乎是冲着跑了进去。
“我知道那袋点心在哪儿,我上次见到过!”穆恒叫着就往厨房去。
沈兆墨进了卧室,澹台梵音负责客厅,他们分头行动,认真仔细的寻找。很快三人就找到他们要找寻的东西——一袋子薄饼和一张宣传单。
“果然!是百合学会,他们是在百合学会认识的!”穆恒看着这两样东西激动的喊起来。
“澹台,给沃尔特警司打电话。”看到这两样东西时,沈兆墨的神情明显高兴了一下,但很快便敛了去重新换成了严峻的表情,冷静的说:“让他查查那边疯了的三个人是否也是百合学会的成员,还有问他们带毒食物的调查结果如何。”
虽然沈兆墨将新型毒品的来龙去脉报告给了侯局,侯局也同样意识到事态极为严重,但苦于缺少证据,导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假如检测出这两包薄饼里面掺有跟饼干里相同的成分,浩淼、何远青又跟澳洲的三个人同属一个研究会,再加上他们那里同样发现有毒食物,这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一个跨国的毒品走私组织正在舜市和澳洲分别进行用毒品操纵他人去杀人的实验。
“喂?沃尔特警司!”澹台梵音打通了沃尔特电话,立刻有条不紊地叙述这里查找到的线索,“是的,沈队长请您去调查一下,没错是叫百合学会,谢谢您……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顷刻间,澹台梵音的脸暗的吓人,暗的没有血色,暗的冰冷无比,连她自己都能感觉的到。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要镇静,但就是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抑制不住那一阵又一阵侵袭而来的恐慌。她拿着电话低下头,注意到自己左手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挂上电话,足足沉默了五分钟,当再抬起头来,发现沈兆墨正晃着她的肩膀,穆恒站在他一侧,两个人都在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沈兆墨焦急问道,他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一用力将她向自己怀里拥了拥。
澹台梵音看着他的眼眸,瞬间缓过神来,却心不在焉的回道:“警司在他们三个人的家中都找到一盒饼干,经化验……里面混有相同的成分……可以判定为某种……”
“我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发生了什么?”沈兆墨担忧的喊道。
澹台梵音一愣,眼眸中渐渐流露出无助,她抿着嘴,似乎是种不甘,又或是一种悔恨,说话时,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马斯理奥神父出事了,他失踪了,他们猜他可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