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下丢大人了。”夏晴啐了一口,一语双关绝对恰当的表达出众人此时的窘境。
沈兆墨内心一阵不安——这女人前脚警示他们会有大事发生,后脚就突然间消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口口声声称神灵不在乎自己向警方透露内情,给人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大义凛然之感,当时他还感觉这位“神灵”大人真够“大方”的,人家都把它给点了,竟还不痛不痒,事实证明,“神灵”大人怕是惦记着秋后算账呢。
“她最后出现在哪儿?”穆恒从椅子上窜起来,“妈的,早知道就找人盯着了。”他骂了一声,顿时升起一肚子火。
电话另一头传来“砰”的关车门的声音,然后就听周延呼哧呼哧、像刚跑完马拉松似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刚围着村子找了一圈,也问过不少村民,没人见过方林娟,这女人在村里就是一隐形人,要不是村里迷信的人还指着她消灾,她早就被忘到爪哇国去了,现在怎么办,我看这条街没多少监控,都调出来看看?”
沈兆墨扭头,对着都快跟电脑屏幕亲上的秦壬喊了一嗓子,叫他马上去查六塘镇的道路监控,然后跟电话里的周延说:“你去找阮浩,请他们协助寻找,毕竟那是他的管辖区,比我们要消息灵通些。”
夏晴在旁冷哼一声,那狐狸般上挑的大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趁早别指望了,那帮人肯定坐在办公室里玩游戏呢,就他们那智商,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她的这句话让电话那头的周延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不过,多一个人总归是好的,好歹也是处理刑事案的刑警。
周延挂上电话,发动车子,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六塘警局,等走进阮浩他们办公室里一看,顿时发觉他们家夏大小姐这一语中的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屋子里,灰蒙蒙的一片,烟雾缭绕,就好像龙王爷单独在他们办公室下了场浓雾,味道却不那么新鲜,刺鼻呛人的很,连周延这老烟枪都快被熏出眼泪来了,心想这哪是办公室啊,整个就是一个大号香炉。
一排大老爷们神情淡然的坐在里面,一人一台电脑,都戴着耳机,正全神贯注的玩着射击游戏,要不是看了下表意识到是午休时间,周延真得怀疑现在招收公务员的门槛是不是降低了。
周延眯着眼,手在空中挥了挥赶走朝他聚集起来的烟雾,寻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阮浩,随后径直走向他。
阮浩戴着个硕大的耳机,周延连唤了好几声他愣是一声也没听见,直到周延拍了拍他肩膀,他才注意到,立刻摘下耳机,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哎呀,周哥,你好你好,怎么了,是吕翔飞的案子有情况?”
还好,脑子还在。
阮浩起来的急,没来得及按暂停键,所以游戏还在进行,几声枪响从他耳机里传出,没几秒钟屏幕上就跳出一个血红色的对话框:gameover。
阮浩心疼的关了游戏,周延咳嗽了一声,说:“六塘村里有个叫方林娟的女人不见了,她是咱们这案子的重要证人,今天早上小诊所那场大火,我们怀疑她也知道些内幕,所以麻烦哥几个帮忙给找找。”
其他刑警们一听,连忙关上正打着带劲的游戏,纷纷正色起来。
“那女人我知道,”一个矮个子刑警说,“好像是个神婆,成天在家无所事事的,也没个亲人,你们怎么会查到她头上?”
周延一时语塞,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好,最后简单的来了句:“卓雷说的。”
矮个子刑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阮浩接过话,困扰的挠着头,“这事……困难点,你看啊,镇上虽然只有那一条大路,可是村后山上有不少小路,方林娟如果要偷偷出村又不被人发现,完全可以选择那些小路从山上绕过去,没法找。”他停顿了一下,思考了片刻,“行吧,我们上村里、镇上去问问,还有安装监控的几个商店也去查查,能做得我们都试试,不过如果找不到,老哥哥可别怪我们。”
“这话怎么说的,都一家人,哪有什么责怪,让哥几个受累了。”周延打着圆场,“对了,你们听过龙脊山疗养院吗?”
几个人皆是一头雾水。
阮浩说:“不知道,这里没有疗养院,倒是在以前有座医院。”
“医院……”周延心中“咯噔”一下,会不会就是方林娟小时候误打误撞溜进去的地方,随即问:“什么医院?”
“皮肤医院,开在半山腰上,说是医院,就是家大型的私人诊所,始终没开门,好像是执照出了问题。”
“现在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那里现在建了几家农家乐。”
“医院叫什么?”
阮浩两手一摊,表示不知。
正当周延在脑中思考着该从哪个方向查找医院的信息时,沈兆墨靠在办公室的桌子旁,凝神听着穆恒介绍被方林娟圈出的死亡者的信息,夏晴举着一杯败火的菊花茶,嘴搭在杯口,有一口没有一口的抿着,还吹了两个泡泡。
“方林娟画出两人,一个是前货车司机,叫徐聪,男,60岁,临城人,十五年前来的舜市,是个单身汉,在本市也没亲戚,一个月前被发现漂在六塘村村头的河面上,溺水死亡,那河以前也出过意外,加上徐聪就好游个野泳,所以当地派出所判定徐聪是游泳时意外溺死。另一个叫董芳华,六塘镇妇联主任,今年45岁,离异,孩子跟着丈夫,两个月前的4号自杀于家中,手腕被切开,她的同事说死者死前情绪很低落,有几次听到她念叨着活着没意思之类的话,于是六塘分局就以自杀结案了……老墨,澹台这次错的有点大啊,她跟我们说只查老人,幸亏老周递给方林娟的名单是总名单,不然就得出岔子了。”
沈兆墨没吭声,低头默默思考,加上今天的黄老医生,四个人离奇死亡,而且预言死亡的方林娟又无故失踪,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壬一个人坐在满是资料的桌前翻查舜市工商局的注册公司名单,没什么发现,他又把范围扩大,在全国查找,这才找到龙脊山疗养所开在东城的龙脊镇,龙脊山算是那里的观光名胜,但是由于小镇太过偏远,当地人嫌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路上不合适,外地的观光团又觉得光看风景不划算,结果小镇夹在了个尴尬境地。
秦壬报告给沈兆墨,沈兆墨立刻联系了当地警局,请他们详细调查一下这家疗养院的背景,特别是法人姓名,以便做与这里的四名死者的关系网。
联系结束后,沈兆墨对着穆恒他们说:“老周、秦壬,你俩留下,穆恒和夏晴跟我出趟差,去实地查查这家疗养院到底有什么猫腻。”
穆恒煞有介事的长“哦”了一声,然后表情异常灿烂的凑到他身边,捅了捅他胳膊,“澹台……跟不跟着去啊?”
“废话。”沈兆墨白了他一眼,“当然去。”
夏晴马上捂住脸,对沈大队长明晃晃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郁闷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天,几个人提前下班回去收拾东西,沈兆墨照例在回自己家之前先到澹台梵音家查看一切是否安好,特别是在他已经了解实情的当下,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对于去龙脊镇,澹台梵音尽管理性上明白不太合适,但架不住好奇心爆棚,方林娟失踪,案子谜上加谜,要是让她老实在家等着,的确不太现实。
第二天,四个人便一大早坐上开往东城的火车。
龙脊镇依山傍水,古香古色,两边的低矮房屋和长满青苔的墙壁都在暗示着这里的古朴,或许正因为没有被无良的商人过度开发,才保持了小镇悠闲、恬静的生活方式,走在被一场大雨打湿的青石板路上,无论是谁都会自然而然的放慢脚步,呼吸着湿润的青草气息,慵懒的享受片刻的宁静。
他们找到一家当地人开的特色旅馆,要了两个房间,沈兆墨把能看到远处水塘的房间让给两个女孩,四个人草草收拾了一下,急忙前往警局。
陪同的警官姓田,细长脸,皮肤黝黑粗糙,长得极为喜庆,他们开车沿着龙脊山转山路、小心翼翼的来到半山腰处的疗养院大门口。
“这里法人叫张岸,四十年前开得这家疗养院,专门收一些孤苦无依的老年人,简单点说,就是间私人收容所。”田警官下车,领他们往院里走去,“住宿是免费的,取而代之,工作人员会选出一些手巧的老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手艺活,比如给工艺品上彩,再或者给图画上色等等。”
“那收益在哪儿呢?疗养院不是公益机构吧。”穆恒踢走一块碍眼的石子,问道。
“入院是要费用的,由于地方不大,房间不多,因此并不需要太多的费用,也因为如此,它的名声非常好,所以到第二年时预约的人就络绎不绝,收益嘛……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是为了打广告。”
“既然生意好,为什么会倒闭了?”夏晴一边问,一边一步一跳的躲开那些光滑的石头,随手揽住澹台梵音的胳膊,防止不小心摔跤。
“不是倒闭,而是张岸突然一天把它给关了,还赔给住在这里的老人们每人一大笔钱,然后就没影了,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
穆恒想了想,“会不会出什么事?”
“就算出事也还是能查到的,感觉这人……好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说话间,田警官领着他们四人走到一栋几乎可以被称为废墟的建筑物跟前,泛黑的墙壁有多处塌陷,墙缝之间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庭院里的树木随性的生长,足以媲美亚马逊丛林,残存的几扇带着玻璃的窗户满是污泥和灰尘,主人和住客离开后,此处的时间便停止了,不知不觉的从人们的记忆中被抹去。
“这里不止一次被小偷光顾过,张岸走了后,疗养院就荒凉了下来,椅子、桌子、床之类的东西丝毫没动,所以吸引了不少爱捡便宜的人,东西都被搬的差不多了”
“真是适合闹鬼的地方,咱们应该晚上来。”穆恒耸了耸肩膀,走到正门进入大厅。
大厅里空荡荡的,墙上的墙纸也几乎全部脱落,满地的碎玻璃与泥土,看上去凄惨无比。大厅的左手边有道楼梯,正对面是两个电梯,右手褪色的拱廊后则是一排房间。
众人在一通商量过后,决定分头行动。
然而,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澹台梵音的心头,她默默环视了一圈,脑中无数的画面像幻灯片似的一页页播放,总觉得有哪里很熟悉。
这里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