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两个字一出,在这间黑漆漆的空间里成功的刮起一阵阴风,犹如走进了冰窖,丝丝凉风透过四周看不到的墙壁一点……一点的灌进来。
“你确定是人头?!”夏晴睁大了双眼凝视着下面,脑中想象出一副阴森、诡异、令人战栗的画面。
“北京猿人的老窝应该不在这片,所以是人头,准确的说是头骨。”穆恒无力的打趣道。
一听是头骨,澹台梵音眼眸一亮,瞬即来了精神,立刻挽起袖子、卷起裤腿的就要跳下去,被沈兆墨一只手拎着衣领跟提溜小猫似的拽到后面。
“干什么去,不要命了。”沈兆墨没好气的低声斥责,心说你是小狗吗,一听骨头就兴奋。
“我去看看穆恒找到的头骨,我有点人类学知识,放心。”澹台梵音冷静的让人来气。
“放心你个头,添什么乱,给我老实呆着。”沈兆墨吼着又把她往后推了推,都快给她推出去了。
阻止了跟打鸡血一般的神秘学博士跳坑后,沈兆墨才抽出点精力联络等在外面的田警官,可仔细一看手机屏幕才发现这里没有信号,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也就证明,他们下到了相当深的地方。
他想了想,决定先从原路返回,再去找田警官支派人手。
没想到——
“老墨,还有东西,妈的,怎么还一个……”穆恒发出了一声让人极为不安的喊叫,就在他发现了这颗头、象征性的朝周边挖了挖时,第二颗人头毫无预兆的冒出来,两颗头距离很近,从姿势来看,像是被摆成亲密亲吻……
穆恒起皮疙瘩窜了一身,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沈兆墨蹲在坑边用手机光吸引穆恒的注意:“你先上来,我们从原路出去,兴许方林娟看到的那几个死者就埋在这里,必需把这块地方整个清理出来才行。”
穆恒伸出手,三人合力把他从坑里拽出来,随后,他们顺着来的路往回跑,因为走过了一趟,所以他们的步伐快了许多。
田警官坐在一块大树旁边的石头上惬意的边抽烟边看手机,一条娱乐新闻还没读完就看见沈兆墨他们着急忙慌的从疗养院里面冲出来,他掐灭了烟,走上去想说句各位辛苦之类的客套话,可当瞅见他们像霜打了一般苍白的脸,心中便升起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就被沈兆墨所述的情景惊得险些没喘上气,要不是穆恒在旁提醒他打电话叫人,他能一直站到被风干。
一个小时后,大量的警察聚集在疗养院门前,因为发现了两颗头骨,所以当地警局特意派来三名法医前来鉴证尸骨。
可是一上来,他们就遇上了难题。
介于只有二楼这一条通道,通道内部又狭窄,导致他们只能一个接一个排队依次进入,再加上搬运器材遇到的问题,等大队人马来到大坑边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固定好照明设施后,鉴证员以及法医下到大坑底部,穆恒挖出的两颗头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地面上,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法医捧起其中一个,举在面前来回观察,其他人则开始进行四周的清理工作,一时间,这里倒是像个考古挖掘现场。
在明亮的光亮下,沈兆墨重新审视这片空间——这是一间房间,或是说原本是一间房间,墙壁上挂着灯,还挂着几幅残破的油画,地面就如同地表塌陷一般整个裂了下去,这坑很大,几乎是沿着四面墙边凿开的,仅仅在靠近门口的一侧留出了不到两米的供人站立的空间。
几乎停滞的空气中,腐烂味与尘土的气味越变越重,同时还有强烈的霉味,澹台梵音皱着眉,探头向坑中望,几次想靠近,都被眼尖的沈兆墨给抓了回来。
“老墨。”穆恒小心迈着步从一群当地刑警的中挤过来,“咱们现在应该位于北侧的地下,那道墙的后面就是后山,这边兄弟们效率挺高,提前找好了当年建设疗养院的建筑公司,从人家那要了图纸,图纸的确显示了这块地,但谁都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年的相关人员到了吗?”
“还没有,正找着呢……咳咳。”穆恒呛得咳嗽了几声,看向被众多灯光照亮的大坑,“装了灯、刷了墙,又挂了画,显然起初并不打算在中间挖坑的……话说,这里面究竟有几个人啊……”
他的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情景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摇晃的灯光映照出一副活生生的地狱图,就连一向冷静的法医手都在微微颤抖。
黑色的泥土中遍布发黄的人骨,就如同一条条巨大的蠕虫在泥土底下蠕动,这些人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迎来了死亡,然后被埋入地下,经泥土虫蚁的啃噬形成了今天这凄惨的模样。
夏晴全身发麻,手和脚冷冰冰的没有知觉,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惊恐,“这是多少人啊……”
“不知道。”坑底一位女性法医回答道:“这些人已经死了很久了,从能找到的骨盆来看,有男有女,年龄现阶段无法确定,死因也不清楚。”她缓缓绕着这些骸骨,深吸几口气,“假如这些人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那这个人肯定是个杀人狂,我工作这么些年,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些尸体,完全清理出来需要不少时间。”
“现在找到多少?”沈兆墨神情凝重,眼神犀利,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正在做一场噩梦,怎么也醒不过来,他们正在追查的人,竟是这般丧心病狂的变态吗?
“现在啊……”女法医直起身拧了拧腰,低头数了数,“光脑袋就有十个了。”
“天啊……”夏晴双手掩面,忽然感到心力交瘁。
这时,田警官晃晃悠悠的走过来,面露怯色,面对眼前这堆骸骨,再有经验的刑警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惊悚,而这位老田,据他所说是为常年坐办公室的主,所以他现在能站着就很该值得表扬了,他努力不让声音抖动的太厉害,说:“我们队长让各位先回去休息,等把所有尸骨取出来后,再请你们去局里商量下一步行动,我……我送几位……回旅馆……”
他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沈兆墨看了看忙的晕头转向的坑底众人,再一瞧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又抬头凝视着这位目光闪烁不定、满脸求生欲的可怜警官,估摸着再有十分钟他就能两眼一黑晕过去,最重要的是,身旁这个不让人省心、老是跃跃欲试的倒霉博士……她跟狼似的正两眼冒绿光,马上就控制不住了,于是,就点点头,说了句:“麻烦田警官,辛苦了。”
田警官瞬间感动的都快跪下了,几乎用撵的把他们带出房间,接着,走出大门。
黑夜笼罩大地,高大的杂草和过于繁茂的树枝把这栋建筑遮掩了大半,此时此刻,树荫后时隐时现的疗养院显得更加惊悚骇人。
田警官有些疲惫的手扶车门,看起来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却强撑着精神,对沈兆墨他们说:“天黑了,大家忙了一天肯定都饿坏了,这样,咱们先去吃饭,我再把你们送回旅馆,怎么样?”
“哎呀,客气啥啊,老田,咱们都累的不轻,你把我们放在山下回去就行,”穆恒一脚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自己随便吃点就行,你千万别觉得过意不去,都是自己家的兄弟没这么多事,你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弟弟们可都担心着呢,等这案子解决了,我们俩请你喝酒。”语重心长外带情深义重,穆恒充分发挥了他卓越的演技给田警官表演了一个“兄弟情深”,一套场面话说的那叫一个感人。
老田想都没想就顺了穆恒的美意,脸上刹那间来一个乌云转晴,乐呵呵地把他们送到山下,推荐给他们几家好吃的饭店,又叮嘱了几句晚上早点回去之后,便像逃似的扬长而去。
目送走了老田,四人慢慢悠悠的溜达到街上,由两位女士做主,选择了一家干净、特色菜多的饭店,里面人不算太多,生意还算马马虎虎。
澹台梵音要了杯热水,仔细把每个人的餐具烫了一遍,穆恒玩着洒在桌面的水,说:“那群白骨是疗养院老人的可能性很高,方林娟看到的那些死人兴许也是疗养院的老人,只是她当时年龄太小,记忆过于模糊才看不到年龄的……澹台,方林娟得的什么病?别拿‘灵魂出窍’那套糊弄我。”
“隐记忆症。”澹台梵音把洗好的盘子筷子摆整齐,她此时饿得厉害,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隐记忆症指一个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忘记了他所获得某种信息的渠道,简单的说就是记住了某件事,却忘记了在哪儿听过、或是看见过,而且更有些情况,人们连内容本身都会忘记,并不记得他们其实是知道某件信息的。”
“嗯……”穆恒做出一副苦恼模样,困惑的歪了歪头,“方林娟不是类似梦游时看见的吗?”
“梦游时的记忆,大部分醒来后是记不住的,方林娟却可以清清楚楚的描述出建筑物的内部以及看到的尸体的模样,这不符合梦游的症状。隐记忆症人非常容易忘事,同时非常容易被施以暗示,被替换记忆。方林娟的隐性记忆症怕是从小就有,她绝不是在睡觉时晕晕乎乎的走出门,而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误打误撞进案发现场,由于方林娟的隐性记忆症作怪,除了印象深刻的尸体和冰冷的环境外,去的过程以及具体的地点等等她一概不记得,这也就给了犯人可趁之机,我想凶手大概对还是孩子的她使用了催眠来替换掉她的记忆。”
“哦……本来她就记忆模糊,这时别人告诉她什么她就会相信什么,难怪她说感觉飘飘然、像是在飞一样,还说什么神灵附身,原来都是别人把假的记忆灌进她脑子里的,想想可不是嘛,谁家孩子大半夜睡着觉突然起来跑出门去,家长却还无动于衷的。”夏晴恍然大悟道,然后她顿了顿,又问:“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因为留着有用。”沈兆墨从包里取出一块巧克力塞进澹台梵音嘴里,又拿出几块放在桌上,“现在来看,这个解释最有可能,凶手在操控方林娟替自己办事。”
“所以最开始方林娟的父母反应才会那么大,他们害怕,害怕有人起疑,害怕威胁他们的凶手会在听到流言蜚语后杀了他们。”澹台梵音肚子咕噜咕噜直叫,直接趴在桌上,嘴却还继续说着,“凶手、或是说幕后操控之人一定不简单,要么他本人会催眠术,要么就是他身边有一个催眠的高手……”这时,她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又在下一秒恢复了原状,她默了默,接着可怜巴巴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长长的呻吟了一声:“饿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