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无天教的传道重地,轩竣苍昂、朱墙碧瓦的典天殿,在一片青砖灰瓦的建筑群中可谓是极为亮眼。
只见,如连山般雄阔延绵的殿顶之上,云纹道韵流转之间,隐然有几点白光扑朔。
刹那间,数道白光从屋顶之上骤然腾起,鹤鸣九霄,千回百转,赫然是几只白羽仙鹤。
这云中隐君子,仙境卫道者,乍返红尘,便带起流云万卷,席掠碧空。
典天殿外,广场之上,骄雄齐聚,人声鼎沸,此时却是齐齐噤声,天地间只余下一道鹤鸣。
那微带“喔”音的古朴鸣叫……
低沉、苍凉、荒古!
足足二十八只仙鹤齐齐飞出,纷纷停立于广场间一处高耸的御尊云台之上。
为首的一只红顶仙鹤,身形最为高拔,鹤体一丈多高,双眸炯炯有神,尾羽乌黑发亮,锋利的长嘴呈现灰绿之色,它缩了缩脖子,像是在清嗓子,而后仰首向天,双翅展开足有两米,风声烈烈。
随后,鹤鸣骤起,与之前的低沉唤叫截然不同,十分高昂,震撼人心!
在它的带动之下,余下二十七只仙鹤之中,又有二十只雄鹤纷纷发出了古朴清苍的叫声,余下七只皆是雌鹤,虽不能发出动人心魄的鹤鸣,却也在奋力振翅,翩然环飞,如在伴舞一般。
一阵阵富有节律的激昂鹤鸣,撼动九霄,气盖华宇,胜过人族百种乐器。
不知何时,鹤鸣戛然而止,广场之上却是依旧鸦雀无声,隐有余音绕梁,所有人都仿佛还在回味。
在一片寂静之中,云台之上的仙鹤已经大变模样,赫然是二十八尊身形纤拔,身披白羽,头戴赤冠的男女,为首老者须眉如拂尘垂挂,红光满面,眸光湛湛,真有几分鹤发童颜的仙人姿态。
他的身侧,左右立着一男一女,皆是成熟青年面孔,男的挺俊,女的娴静,各捧着一根芭蕉叶大的白色羽毛,交错掩映,尊奉老者在前。
往后的,皆是俊秀少年少女,齐齐端立,眉眼透亮清润,却又目空一切。
他们一身白衣,纤纤袅袅,手中各持着玉剪、端着釉瓶、捧着如意,有的擎着短剑,有的拿着书简,有的弄琴,有的抚弦……姿态各异,但各有各的风雅别致。
远看近看,上看下看,从头首到手脚,无不是白玉雕琢、精描细画的那样好看唯美,让人挑不出半分瑕疵。
“这是哪里来的小哥哥小姐姐,长得也太可以了,爱了爱了!”
不少已经到场的无天教女弟子,已经被台上少年的俊逸形貌惊艳到,两眼放光,一副花痴模样。
男弟子们则忙着擦嘴角溢出的眼泪,已经顾不上讨论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长得好看又怎样?看他们这身不男不女的装束,手上拿的东西,也都是些花架子,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这一世只能在典天殿充当一下仪仗队了,真要实战,还得看我们的!”
也有人不服气道。
“无知!”
这时,一名皂衣壮汉扯开人群,走了过来,沿路激起一片叱骂声,他却脚步不停,气焰极为嚣张:
“台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你打得六亲不认、面目全非,你信不信?”
“你凭什么这样说?”
那人还是不服。
皂衣壮汉顿生蔑意,道:
“一看你就是刚入教的土老帽,啥也不懂!你可知台上那尊为首的仙翁,乃是典天殿的司仪长老江鹤年,立在他左侧那名青年男子,则是无天教五大家族之一江家的一尊青年尊帝,江舒明!当然,说江舒明大家可能觉得陌生,但他的堂哥,是江家这一代的少主,江道理!你不会也没听过吧?”
“这……”
之前那人听到江鹤年的长老名号,顿时焉了。
这时又听到江道理的名字,更是心神俱骇。
无天教五大家族:萧家、东方家、秋家、王家、江家,江家虽不是其中最显赫的家族,但能够跻身其列,底蕴已经足以傲视群雄。
而江道理,不但是江家当代少主,并且还是无天教嫡传弟子!
无天教此辈最强妖孽,也就那么几个,江道理占其一,即便没见过真人,但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便已经足以令人感到畏怯了。
“就算、就算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但管你什么事?说得好像你和他们很熟一样!你谁啊,敢在我面前装懂王,你是不是想尝尝小爷的拳头?”
“我是谁?”
皂衣壮汉闻言冷笑一声,拍着胸脯,面露得意之色:
“你竖起耳朵听好了,我,就是江家少主江道理……的手下!”
说到“江道理”三个字时,他故意拉长声音,周围人顿时把双眼瞪得贼大,一阵骇然。
可是,当听到他后面半句话之后,人群里顿时又是一片唏嘘,之前被吓得半死那人更是白了他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便要走开。
“你居然敢骂我,当我耳聋?”
皂衣壮汉却是听得真切,哟呵一声,一把扯住那人衣领,那人脾气也是极为暴躁,一点即炸,回头一拳甩到皂衣壮汉脸上。
二人很快便厮打在一起,由于处于典天殿屏障范围内,他们本就不算高的修为几乎被完全压制,扭打在一起与凡人无异,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
旁边众人皆都是报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多数人冷然视之,少部分人觉得有趣,便相视一笑。
这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嘴上争了两句各自不服气,此时打得直冒火,却始终不见有人上前劝架,碍于面子又不好先停手,于是你一拳我一脚,渐渐便动起真格来。
奈何两人又是半斤八两,不分伯仲,纠缠在地,四处翻滚,大家都是纷纷避让,拍手、默叹、面露微笑。
所有人都知道,待得大会开始,他们自然会停手。
而这两人,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只要大会正式开始,两人都有台阶下,可以一起停手了。
“奇怪!吉时已过,鹤鸣已出,大会怎么还不开始?”
可是,典天殿大门紧闭,楞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本安静等候的人群,此时也隐有躁动疑问之声。
“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到什么时候啊?我脖子都僵了!”
“以往我们只不过是出来走个过场,很快就可以走人了,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个瓶子也太重了吧,我手都端麻了!”
不光是场下众人等得枯燥不已,便是云台之上,那些俊秀少年也在互相传音抱怨。
“江长老,你看这?”
白衣青年听到抱怨之声不绝于耳,微微侧身,轻声询问为首老者。
江鹤年面色不改,强行保持着出场时的和蔼微笑,额头上的青筋却几乎快鼓出来了,只好沉声对台上所有人传音道:
“这次厮杀战表彰大会,关系到嫡传纳新,优胜者名单在左厢执法殿雷空长老手里,他应该有事耽搁了,相信很快会处理好的!兹事体大,大家再忍忍!”
此言一出,二十余尊鹤仙只能默然点头,心下祈祷,仪式顺利。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次厮杀战的优胜者名单,早已被沈默撕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