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不孤！

除了自己外，还有另一位有同样的理想，想要为天底下这帮受苦受难的百姓做一些事，而且，他比自己的计划更详尽，更容易实现，若是由他去做，是不是要比自己效果更好来得更快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纵使白莲教起义成功，也要有一个流血牺牲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最受伤的仍是处于社会底层的百姓。而宁廷是正道，让宁廷的官员完成，不仅不会有阻碍，甚至各方势力都会推波助澜，在共同作用下让看起来不切实际的愿景成为现实。

所以，钟逸杀不得！

林菀如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过，如今她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经过一万次的抉择，她同样不会遗憾与后悔。相反，她会在几年之后望着繁华的海津城告诉自己，这是她一辈子最为正确的一次选择！

钟逸将双手放在暖炉边上，感受着传到手掌心的暖意，整个人好似舒适不少。

忽然，他听身旁的林菀如问道：“海津......真会变成你口中说的那般模样吗？建深港，开海禁，清土地，收流民，官员廉洁奉公，市面繁华热闹，百姓安居乐业，从此不再受官员和卫所的欺压......这些，都是真的吗？”

哪怕林菀如再笃定此事，都要从他口中得到确认。

钟逸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乃堂堂朝廷钦差。用得着说这种大话诳你吗，再者来说，就算骗你对我又有何好处呢？待我剿除了白莲教。海津城内城外都太平了，便会上疏朝廷，请拨银两逐步建设海津。当然，此事所谋甚大，一年两年很难看见成效，不过你相信我，五六年之后断然会有个新模样，不仅是海津，整个大宁的城池乡镇，我都会.......

说到这里，钟逸忽然一顿。苦笑道:“几年内改变整个大宁......倒是我在吹牛了。”

随即钟逸精神一振,笑道:“不过，我还年轻，穷我一生，能做到哪步算哪步，有了我的大宁，一定会不一样！”

钟逸很少透漏自己的志向，尤其是他经常自我灌输做一个随随波逐流的普通人，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这一辈子能做到这一点也就够了。

可随着官位越来越高，看到大宁的弊端越来越多，他很难欺骗自己，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若是连他都把这些责任推脱，那还有谁会去上心呢？

他从不自诩天之骄子，也不相信自己的出现是上天派来完成一些特定的任务这种谎话，他固然是普通人，但也是一个有自己理想的普通人，是一个力所能及帮助他人的普通人。

林菀如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的豪言壮语，望着此时此刻他脸上的意气风发。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神采，林菀如又没忍住眼眶一红，但嘴角却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

“如若大宁多些钟钦差这样的人，就好了......”就可以避免自己误入歧途，不至于与他走到今日这般境地。这便是林菀如的真正想说的话，但她不可能说出口。

钟逸摆摆手：“林姑娘过誉了，直至如今，我的身份不过是小小锦衣卫千户，真要做到改变大宁这件事，怕是任重而道远。”不难听出，钟逸对未来也有一些彷徨。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钟钦差要做到朝廷顶梁，为数不多的那几位，也仅是时间问题，民女对大人有信心！所以......我也希望大人对自己允诺下的事有信心，无论经历怎样的困难，都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完成，大宁需要您这样的官员，更需要您口中所说的变化！”

钟逸总觉得今日的林菀如有些奇怪，这一番话，既像是嘱托，又像是与自己的告别，难道......林菀如要走了吗？

钟逸心中落寞，转念一想，这里本来就不是林菀如的家，就算离开，也是情理之中再正常不过的事，自己总不能强留着她不成，哪怕留，又是以怎样的名义呢？

好聚好散，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钟逸始终谨记这个道理，缘生缘灭，不是由自己而定，与其徒增伤悲，倒不如在最后留给她一个不错的印象。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七尺男儿立于天地间，理应一诺千金，既是向林姑娘承诺下来，定要想方设法来完成，哪怕拼上自己所有。”

“好，我信你，钟逸！”林菀如鲜少直接呼唤钟逸名姓，此话一出，更是让钟逸觉察不对劲。

“林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呢？”

林菀如旋即点点头：“钟钦差，你保重，我要走了。”

果真如此，钟逸目光微变，神色动容，转而又点点头，道：“离开好，锦衣卫衙门本来就不是一个女子的容身之处，离开好啊......”

“或许......你我日后再难相见，务珍重！”

她来的迅速，走时也如同疾风骤雨，仅留下这么句话，林菀如便收拾着离开了，一直到林菀如迈出这间院子，走到衙门口，他才从暖炉旁起身。

来到院中，偶然间瞥见那间空落落的厢房，正如她在时的模样，没有丝毫不同，或许此刻她正伏身案前写下药房，钟逸苦笑一声。

纵然天涯海角，还望你......珍重！

钟逸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无论她伸出何处，至少一抬头看到的，都是同一景物，就好像......仍在自己身边一般。

未曾想到，两人的散场竟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到头来不过感叹一声......造化弄人啊。

林菀如走了，走得很彻底，在离开途中，林菀如回想，方才她是有机会坦露自己真实身份的，但她没有，她藏有私心，若钟逸一辈子不知道自己骗他，仅把自己当做人生路上一个至真至善的过客，这该有多好。

她不希望自己的印象在钟逸心中破灭，更不想让他以自己为敌，但极有可能，这只是她的奢望，纸里是保不住火的，她始终清楚这个道理。

由衙门而出，林菀如返回居住院子，又将重要之物贴身带上，这才又回到城外北郊。

此行，她有最重要一事向这帮一直追随她的老兄弟宣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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