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请亚瑟·康普顿教授发言。”会议主持人、美国科学院院士哈里斯先生说道。

亚瑟·康普顿整理了一下领结，随即掷地有声的说：“按照经典理论，x射线在与物质相遇时，会影响它照射到的各个电子，所观测到的散射，则是全部电子所发生效应的总和。从量子理论的角度出发，我们可以设想，一个x射线量子不是被辐射体中的许多电子散射，而是用自己的所有能量作用在某一个电子上。这个电子便会使射线向与入射射线成某个确定角度的方向射去。”

“辐射量子在路径上的这种弯折，将造成其动量的变化。因此，造成散射的电子会以等于x射线动量改变值的动量发生反冲。散射射线的能量应该等于入射射线的能量减去散射电子的反冲动能，而且由于散射射线必然是一个完整的量子，所以其频率也按能量改变的同一比率减小。这样，我们就可以由量子理论确信散射x射线具有大于入射射线的波长。”

“x射线量子的动量所起到的作用，是使散射电子以同入射x射线成某一90度以内的角度进行运动。整个系统须保持向前的动量值，因此电子一定会获得这个向前动量的一部分。众所周知，运动物体的辐射沿物体的运动方向能量最高。所以我们肯定会料想沿原初x射线方向的散射辐射强度应该大于相反方向上的强度。我们的实验证明了这一点。”

亚瑟·康普顿频繁使用“因为-所以”的造句格式，他的逻辑非常清晰，他首先从理论上论证自洽自足性，把理论问题解释清楚了之后，亚瑟·康普顿只用了一句话来概括他的实验----我们的实验证明了这一点。

参会者提前看过亚瑟·康普顿和杜安的论文，亚瑟·康普顿没必要从头到尾陈述他的实验设计和操作细节，他只需讲重点。

李康平、吴有训、卡尔·康普顿、伍德盖特、马西斯等参会者露出赞赏的神色，他们高度认可亚瑟·康普顿的学术观点及实验证据。

杜安、杰弗森、卡特等参会者则是半肯定半否定的态度，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认可亚瑟·康普顿自圆其说的理论陈述，却对亚瑟·康普顿的实验存有质疑。

罗伯特·密立根、维森等人保持观望姿态，他们只是聆听，暂未发表任何意见。

轮到杜安辩论了，他说：“首先，我认为量子理论、光量子理论是成立的，这是前提条件，我们默认量子理论、光量子理论成立，才能进行后面的辩论。毫无疑问，亚瑟·康普顿教授是辩论能手，但真理却不在你这边。”

“亚瑟·康普顿教授，你的实验存在不少漏洞---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第一，你的实验数据无法解释荧光辐射的频率变低。第二……”

“杜安教授，我可以解释！”亚瑟·康普顿迫不及待的插嘴道。

“抱歉，我还没说完。”杜安耸耸肩，他说：“第二，你得到的散射曲线只能满足你单方面创造出来的公式，却无法满足被人们认可的普适性公式。第三……”

杜安罗列了几点他从康普顿论文中找出的不合理之处，并态度鲜明的予以驳斥。

有备而来的亚瑟·康普顿一一解释杜安认为的不合理之处。

然而，任凭亚瑟·康普顿如何辩解，杜安、杰弗森、卡特等学者始终不接受亚瑟·康普顿的解释。

“看来我们没法继续谈下去了！”亚瑟·康普顿既无奈又恼火的说。

30岁的亚瑟·康普顿也算是个年轻人，年轻人脾气暴躁，却不至于暴躁到不讲文德的地步。

更年轻的李康平不是来当工具人的，他组织好语言，高声说道：“亚瑟·康普顿教授在他的实验中使用的晶体为一透明方解石，这样，即使对第一级光谱，也具备相当高的分辨能力。请大家翻到亚瑟·康普顿教授论文的第23~24页，我们可以看到，曲线b、c、d分别与原初射线成45度、90度和135度的散射射线。”

“由这些曲线能够清楚的看出，当一束波长单一的x射线被石墨散射后，就会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一部分与原初射线有相同的波长，另一部分则有较大的波长。亚瑟·康普顿教授的实验误差小于1个角分，即0.001埃，这没有任何问题，这个精度完全可以支撑亚瑟·康普顿教授的实验结论。也就是说，已变射线的波长正如量子理论所预言的那样，随着散射角度的增大而变长。显而易见，亚瑟·康普顿教授给出了充分详细的、令人信服的实验证据，不是吗？”李康平有理有据的力挺亚瑟·康普顿。

亚瑟·康普顿投来感激眼神，卡尔·康普顿用力的拍了几下巴掌。

“李博士，看来你也是位辩论高手。”杜安从容镇静的说，“我们发现，亚瑟·康普顿教授在他的论文中引用了李博士发表于1921年2月的《黑体辐射和光量子》。让我想想，那个时候的李博士好像是哥伦比亚学院的本科生？”

“杜安教授，请问我的论文与我那时的学历有直接关系吗？”李康平对杜安的感情挺复杂的。

1921年夏季的aps年会上，杜安极力支持李康平、伍德盖特的《银原子束方法验证空间量子化理论》。

1922年年初的《物质波》评审会议上，又是杜安提出建议，他在那时说，既然我们无法推翻《物质波》，那么我们应该允许《物质波》发表。

杜安是美国科学院物理学部的主席，他说话是有分量的。

在杜安的支持下，《银原子束方法验证空间量子化理论》、《物质波》皆如了李康平的愿，这两篇论文在合适的时间节点发表了。

就事论事，在《银原子束方法验证空间量子化理论》、《物质波》这两件学术案例上，李康平感激杜安的积极配合。

但是，在康普顿效应这单案子上，李康平与杜安站在了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