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苏远山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冲遍全身。

在水帘中，他睁开眼，望向被水汽弥漫的自己。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眼中毫不掩饰的忧虑。

秦为民传来的消息极好，而且周小慧和高晓第的谈判团队也与intel定下了第一轮磋商的时间，看起来一切都在往正规前进。

可苏远山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正如陈静在会上所言，远芯的名字就说明了一切——在苏远山眼中，其他的任何行业都是可以发展起来的，唯独包括晶圆厂在内的芯片，一旦失去了最佳的时机，那么想再发展起来便难于登天。

因此，远芯的最核心的业务，便是芯片。

而接下来马上便要面临两场改变远芯未来的谈判，由不得半点的闪失。

洗完澡，苏远山换上衣服，拿着笔记本走向陈静的房间。

……

九月二十六号，以乔布斯为首的苹果一行人由东京转机首都，然后再转道省城。他们这次来异常的低调，而且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繁琐事务和麻烦，远芯也向相关部门打了招呼，不过让苏远山有点失算的是，对外经济贸易部在听到风声后便直接派出了观察员，甚至先一步抵达了远芯。

毕竟这已经不是以往那种单纯的两国投资与合作，而是涉及到最尖端的芯片技术的交流。在长期被西方制裁之下，猛地有了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项目，那么国家自然就有责任对远芯与苹果的合作进行早期的观察和后期审查。

苏远山亲自去机场接的乔总一行人，然后陈静在科技园总部大门口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按照会晤流程，乔总他们接下来会住在科技园宾馆中，先倒一下时差，然后第二天参观远芯各个部门，第三天进行正式的谈判，整个过程将会持续五天——不得不说，仅从时间安排上看，乔总确实是带着合作的意愿而来。

为了不喧宾夺主，苏远山把乔布斯交给了陈静和席小丁，他自己则回到了行政大楼。

……

杨怡雯的哥哥，目前新成立的发展改革委员会对外贸易领导小组成员，兼外经贸委副处长的杨光亮此刻正在苏远山的办公室内翘着二郎腿喝茶。

“你怎么不去陪乔总？”

“分工明确一点好一些，再说了，亮哥你可是贵客，我怎么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苏远山笑呵呵地在杨光亮边上坐下。

“啧啧，你别捧杀我，我这次过来真的只是个书记员的身份。”杨光亮转身面向苏远山，他知道这家伙对自己的到来其实有点不舒服——任凭谁也不希望商业谈判中出现主管部门的影子。

但杨光亮也没办法。

“小山，你知道的，我们对外贸易搞那么久，从来都是搞的产品进出口。至于技术，那从来都是进口技术，从来没有过类似于出口技术的先例。所以部里也得摸着石头过河，先从你们远芯这边借鉴总结一下经验。”

“你们这哪里是摸着石头过河……分明是摸着我们远芯过河。”

“呵呵，谁让你们这么厉害？不过你放心，不管哪个部门，都不会干涉你们的对外合作的。”杨光亮再次给苏远山强调了一遍自己这次的目的，笑道：“大家都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吃亏的。”

“亮哥，这此你还就真错了……和苹果的合作，从技术的角度，我们确实是吃亏的。”

杨光亮微微一怔。

他自从进入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小组，又因为杨怡雯的关系后，便一直在负责科技方面的具体事务。是以对远芯这边的业务，譬如芯片，晶圆厂这种或多或少也有点了解。

他知道，远芯的yx架构确实是世界最先进的架构之一，而且也通过了远芯手机以及索尼ps的产品检验。

现在听苏远山这么一说——从技术的角度上吃亏，那么岂不是意味着远芯的技术已经超越苹果，有点天下第一的意思了？

“是这样的，亮哥。”苏远山想了想，决定先给杨光亮把话说清楚，免得今后为远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以我一个架构师的眼光和身份保证，yx架构，无论是从思路上还是远景规划上，它都超过了现在的powerpc和mips架构——唯一有希望追得上它的步伐的arm架构，已经被叫停了。”苏远山说着顿了顿，望着杨光亮道：“我说到这几个架构都是基于精简指令集的，不是x86那种桌面电脑的复杂指令集。你……听得懂不？”

“嗯，不是很能明白指令集，但我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系统。”杨光亮也不介意苏远山的那句“听的懂不”，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yx架构是目前最厉害的？”

“在精简指令集方面，是这样的。”苏远山点头道：“精简指令集的处理器可以运用在很多场景之中，譬如手机，譬如各种程控机器，以及特殊优化过的操作系统。相比桌面电脑，它只是指令集、流水线的长度不同，从而导致了处理的任务不同。除此之外，并无差别。”

“当然，这里还要牵扯到软件生态……总之，我这样说吧。”

苏远山沉吟了一下道：“以intel、amd，星海等x86架构的cpu搭配windows操作系统组成的电脑，发展方向基本上也就是我们随处可见的电脑了。但yx架构则不一样，它会出现在许许多多的硬件上。”

杨光亮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道：“意思就像单片机那样？”

“对！你可以把yx架构理解为性能强劲的单片机。”

“那我就懂了。”

苏远山笑了起来：“如果亮哥明白这一点，那就好理解了——我们yx架构，目前已经天下第一的优秀，却几乎难以走出国门，最大的用户不过是远芯和星海。”

杨光亮张了张嘴，很想说星海那不是走出国门了……

但既然苏远山这么说，他便知道，在苏远山眼中，星海还是他的。

“所以，你们才和苹果合作，争取走出国门。”

“是的，哪怕我们吃点亏，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