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最后一章
殷存则微微眯眼,似乎因为年老体衰而已经在假寐。
不过他的心中和明镜一样。
杜英之前只是向自己坦白了凉州会有资金支持的事,却没有说他本人已经有官职在身。只是不知道杜英是害怕走漏风声,还是觉得也能够在今天一并让自己也感到惊讶?
害怕走漏风声,似乎也解释的过去,但是话说回来,能有什么风声可以走漏的?且不说殷存以及殷举和于谈等人,本来就和杨盘他们有直接冲突,己方人的身份地位越高,自然对殷存他们越有好处,而且杜英的突然出现对于殷存来说,本来就是趁此机会扭转现在村寨之中明显对于自己不利局势的好机会,因此殷存更是需要想办法去保证杜英身份的神秘。
这也就意味着殷存本身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将周围都放上自己的人,避免走漏风声,甚至干脆就直接把人都撤到外围,一来能够表示对杜英他们的信任,即自己同样也不派人听取他们在商量什么,二来自然也可以避免自己人之中真的出了内鬼。
殷存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自然不太可能走漏风声,杜英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也就是说杜英的目的应该是后面那一个了。
他是要告诉杨盘和季权他们,自己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与此同时也在向殷存表示,他手里还不知道掌握着多少你并不知道的底牌,所以想要驱虎吞狼、让他去和杨盘正面交锋,有可能你们还不够资格。
这个年轻人,显然已经很清楚殷存的想法,这让殷存一时间不由得也提起精神。
原本在他看来,杜英到底只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有学问、有自己的见解并且年轻气盛、敢打敢冲,这是必然的。但是年轻人终究涉世未深,缺少足够多的经验,而往往就是这些经验上的缺乏会让他们很轻易的就相信别人,或者很单纯的认为“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自己的信任以及努力就一定会从对方那里换来相同的东西。
因此殷存还是有信心能够控制杜英的,并且打算让自家儿子成为那个得利的渔翁。
但是现在的杜英,显然让他意识到,这个世家公子哥远不是想象之中的那么简单。他昨日能够拿出来一封家书证明自己的身份,直接切入整个坞堡看上去简单、但是实际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和斗争之中,紧接着又用一份雄厚的财力,一下子让殷存为之心动。
而此时,他又亮出来自己的官衔,等于一下子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毕竟在场的没有一个曾经当过官,就是一群平头老百姓罢了。只有作为坞堡主的殷存,头顶上挂着一个里长的职务,其实就是个村长嘛,而且都已经快不记得是当时谁给的了,长安城的主人来回换着,反倒是下面散发出去的这些有名无实的官衔,大家还都承认自己的前任所许下的。
一个里长,面对校尉,矮了可不是一头。
杨盘并没有说话,但是殷存明显看到他微微撇头,对着季权使了一个眼色。季权微微躬身,就像是一只看向猎物的猛虎,随时准备露出自己的獠牙。
可想而知,他的猎物就是杜英。
杨盘算得上殷存见过的最稳重并且有野心的人了,他平时并不会轻易显露出来自己的野心,也就是说他演技很不错。像是这种当众向手下传递眼神的行为,往常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这说明杨盘也慌了手脚。
因此殷存不得不承认,杜英这一下,的确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就看杨盘又要如何反击了。
殷存并不说话,也就等于默认了杜英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意思。那么实际上就是在等杨盘表态了。
杨盘并没有让大家等待太久,他伸手指了指西北:
“杜少主的话的确说的很好听,但是好像也有些偏差。凉州自立于西北也已经数代,屡闻有自立名号之举,今日征西将军率领晋兵归来,凉州恐怕是因为担心征西将军破秦之后再破凉州,所以方才意图早日示好,表示臣服之意的吧?只是不知道征西将军是否已经允诺此事,而杜少主起兵响应征西将军,焉知征西将军不会把我们当做一群乱臣贼子、乌合之众,一并打压?到时候仅凭杜少主三寸不烂之舌,恐怕很难挽救列位卿卿性命吧。”
殷存顿时忍不住眯了眯眼。
杨盘开口就是以“杜少主”而不是“少主”称呼杜英,显然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这个村寨已经不是你们杜家的村寨了,殷存和殷举父子承认你们是杜家的少主这没有关系,他们是杜氏的遗民,心怀杜氏是必然的,但是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啊,我们和杜氏没有半毛钱关系,称呼你一句少主是表示对你的尊重,实际上更多的也是表示对殷存的尊重,而前面加一个“杜”字,摆明了就是表示咱们之间没有啥关系,还是划清界限的好,想要我们为你杜氏卖命,想得美哟!
而杨盘接着又表示了自己对于现在整个关中局势的看法,简而言之一句话,凭什么你一个凉州封的校尉就有资格带领我们起兵造反,凉州在晋朝眼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到时候桓温要是一路势如破竹,然后把凉州兵马和秦国兵马打包收拾了怎么办?
杨盘很直接的点出了杜英现在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凉州的校尉,可指挥不动关中的百姓。
更何况你这个凉州的校尉还是凉州封的,不是晋朝封的,更是没有几分可信度。要说可信度,至少你手里也得有桓温的封赏和命令才对,可是你有么?
现在桓温还在武关,所以我杨盘有十足的把握,你没有!
杜英的手心里也不由得冒出冷汗。
这个杨盘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果然也不是等闲货色。
殷举等人斗不过他是可以理解的。
王猛此时站出来笑道:“杨老兄此言差矣。”
“尔是何人?”杨盘登时侧身,眉毛一挑。
王猛从容道:“北海王猛,一介布衣,现为少主之幕僚、杜氏之门客也。”
“一个幕僚门客,那还是布衣之身,又有何资格在此说话?”杨盘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