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宁咧嘴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个什么。城市夜晚还是那样,在这样的夜晚,人流穿梭,鼓山东区出事的信号站现在已经一片秩序的宁静,在城市外的一条铁路线上,黑暗中的战斗不为人知。
主管同现场的几位干员握手。
“找到人了吗?”
“没有,人早就跑了,留下来的是一具义体。”
“那义体抓到了吗?”
“是的,不过,这具义体有问题。”
“问题?是那些自由派的人往上面加装了什么大威力的武器?”
“不,假如那样的话,问题还不算严重。”干员汇报着情况,“这具义体一看就是精密设备产出的,而且没有编号,也不属于公司里任何一个型号的产品。”
“性能测试了吗?”
“还没有,义体还在维修仓里,我们申请了起重机,自由派的人总是在地下打洞,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这么大的维修仓弄进去的。”
“化整为零,每次运送一点零件进去组装就行了。”主管皱着眉,“你确定义体没有神经链接吗?”
“确定以及一定。供电线没有连接,发电机组已经损坏,除非义体里面有肉,不然绝对动不起来。”
主管只是说,“这不像是自由派的行事风格,他们从来都宁死不屈,也绝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一点有可能的资源——哪怕我们根本瞧不上这些破铜烂铁。”
“这一次突袭行动很迅速,他们没能力撤走这么多东西的。”
“那么是否有埋下炸药?”
“有的,已经被我们的排爆组拆除了。”
主管这才放心下来,“走,我们去看看。”
身着漆黑哑光战斗服的黑岛干员们站在硕如铁棺的轻型义体维修仓前,头顶的天光漏下,地下潮湿空气里漂浮的灰尘在光里漫射出浑浊的灰度。
透过粘附机油和脏污的观察玻璃,主管凝视着眼前的义体。
的确是没有编号,而且,很漂亮,体表覆盖一层细腻的人造皮肤,没有面容,眼睑闭合显得十分死寂。
它的肢体结构宛如古典雕塑,有着那种高端精细工业风格的艺术感,绝对是有成熟的工业设计的。全联邦有这种技术储备的,除了黑岛公司,也就是福陆科技。他们两家都是技术型企业,兼管整合资源,真正批量制造的产业链都是重工联合在负责。
既然在重工联合的商业间谍和情报掮客没有传来消息,看来眼前这具义体是出自某间实验室。
太漂亮了。这不是一般实验室能做到的。主管完全断定眼前这具义体出自福陆科技。
这次收获可谓是极大的利好消息,先不说破解义体能获取的竞争对手的科技资料,单就是把福陆科技和自由派暗中勾结的消息捅出来,完全能阻却他们进军义体市场的步子。
主管愈发欣喜地凝视着舱盖后的义体,它这样沉默,无言是它最好的嘉赏,就像一具尸体,能让人邀功请赏。
舱内的义体双眼忽然睁开,与主管正正对视:义体启动了?还是触发了什么机械故障……不,是义体启动了!
主管的发声元件高呼:“警戒!——”
气泵阀门将舱盖紧急弹出,厚重的铁板门一下就砸飞了近在咫尺的主管,舱内扑出一道瓷白的光影。黑岛科技一众干员端起连发电击枪,但目标在半空就消失了。
“是热光学迷彩!打开红外线!”
当空弹出两枚银亮的高周波剑刃,纸一样薄,像是空中生长出两条冰白色的柳叶。剑刃周围空气里的水分都被挤压了出来,挥动时留下雾蒙蒙的尾迹。
剑刃左右挥了挥,转了转,轻松撕裂高强度作战服的防护,从脖颈、眼眶钻来闪去,不过一照面,六个干员没了三个,倒伏下去的人砸出一片血洼,切断了神经中枢,他们死得痛快。
冲锋枪嘶嘶喷出电击子弹,自由派的侠士片羽不沾,收起剑刃后就彻底消失在肉眼的视线里。干员们不敢腾出手去佩戴红外镜,只是通知上方增援。
主管掀开厚重的舱门板,义眼接收到红外信息,能清楚看到在场内跳进的自由派义体,在红外视线里,这具义体的发热十分诡异,发热面积比正常义体来得大,但温度却相对偏冷。
这不是一具正常的义体!
自由派的侠士偏过头来,与主管对视,两对冷冰冰电子眼的交互,却流露着戏谑的笑意。
……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故事,但只要不被人观察到,似乎也可有可无。边宁呼吸间只听到陶子成同学的笑声。
他趴在栏杆上,开着落地窗,蚊虫可以随着风一起飘进来。他不在乎,陶子成在那边抱怨腿上被叮了包,夏天夜晚的草地是蚊虫的娱乐场所,这时候靠近的人类都是自走外卖。
边宁叫她回宿舍去,陶子成打了个哈欠,“不行啊,宿舍里有室友在,不好意思和你说话。”
“那就不说,睡觉去吧。明天再聊。”
“不行,不行,不行!”
“发什么脾气啊,”边宁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心里未尝没有一点窃喜,“早睡早起不好吗,明天还有紧张刺激的学习生活等着我们呢。”
“噗,拉倒吧,太没意思了。全班认为学习生活紧张刺激的,除了你,也就那么两三个吧,班长肯定算一个的。”
“班长啊,我今天下午放学还见过她呢。”
“你们说什么了?”陶子成好奇地很自然。
“她问我和刘老师说了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没说什么。”
陶子成说,“从初中开始,我就认识班长了,当时我在她隔壁班级。她学习很用功的。”
“嗯,看出来了。她应该也是要考大学的人吧。”
“你不觉得她很孤单吗?平时不和人闲聊,一有空就坐在教室里刷题。”
边宁望着天空,星辰如此遥远,从书本上知道,这些星星离地球的距离,要以光年计数,光在太空走那么远,那么久,两束星光该几时才能相遇,“孤单啊,在这个宇宙,谁不是孤单的呢。”
“你又在抒情了啊,”陶子成有些受不了,“喂,我说真的。班长很厉害的,我听说,她以前有一个弟弟,不过刚出生就发现有癌症,一家人为了治疗这个小孩,花了很多年,也用了很多钱。”
“……”边宁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小孩,没有挺过来。”陶子成难过极了。
唔,边宁没什么反应。他人的不幸,对自己只是烟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