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班主任刚刚把毕业的消息向同学们宣布,顿时就像开了锅似的,在同学当中沸腾了。
  当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得是那些“根正苗红”的学生,他们不用吹灰之力就可升向高中,从而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而另一种欢喜的人则是那些厌倦了学习和读书无用论的学生,这些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孩子们,他们认为不管学习成绩再棒,到头来依然要回农村务农,做为一个农民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和知道一加二等于三也就足够了。
  这些忧心忡忡的学生,他们大部分来自政治成分不好的家庭,所谓“黑五类”的孩子,这些人即便是学习再优秀也没有资升入高中就读,许多这样家庭的孩子们到此止步学校生活,不是下乡务农就是走上社会或者进厂打工。
  毕业以后,在各奔前程的情况下,同学之间若再想见面谈何容易?所以,在李墨然看来,他这次若不抓紧时间把握机会向孙立娟表明,恐怕以后就十分渺茫了,因为他是站队站错了的“走资派”的儿子,他估计这次政审很难过关,对自己是否能顺利升入高中,他感到非常没有信心,甚至心里时时刻刻充满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正当同学们纷纷告别并相互赠送纪念物品的时候,孙立娟偷眼向教室的后排扫了一下,她却发现闫梅和李墨然面对面地边说边笑,好像俩人谈得很开心。
  孙立娟见此情景,陡然心里生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滋味,她当然知道这个正在深深地暗恋着李墨然。她迅速把眼光移开,径直走向教室门口。
  李墨然早就发现了孙立娟有些不对头,他也几步冲向门口,在他与孙立娟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便趁乱将自己写给孙立娟的第二封求爱信又塞到了她手里。
  不用看,孙立娟已经猜到了信中的大致内容,她有心不接受,可又怕被同学们发现了,到时候都会处于尴尬地境地。
  她急忙掩饰着,并将书信麻利快捷地塞进了自己衣兜里。
  此时的李墨然正在回头朝她点头微笑,忧郁的脸上似的放松了许多。
  孙立娟谎称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躲在角落里迅速展开揉搓发皱信纸,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蓝色笔迹跃然写道:
  娟儿你好:又给你写信了,因为这事无法当面对你讲清楚,我们曾经的笑与痛,现在即将成为未来的爱与梦,你可知道,思恋的苦重,缘是青春的纯纯欲动。喜欢上了,你不是我的初衷;而爱上了你,却是我的真情相送。
  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已不再年轻。世上有些东西可以弥补,有些东西永远无法弥补。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青春与梦想;你走了,却拿走了我的未来和理想;心中深深的不舍,在配上对你无限的眷恋,可真是不思念,自难忘……
  哎哟喂,孙立娟看到这里,直觉得阵阵发冷,一下子起了浑身鸡皮疙瘩,这么肉麻的话居然出自李墨然的手笔。她有心要把这信撕烂扔到大粪坑里,可她却又被这一句句充满真诚或及其内涵着诗意的话所吸引,处于好奇,使她不得不继续看下去。又见信中这样写道:
  与你的不期而遇,我忘不了,可是你却给了我一场完美的邂逅,是对初恋的邂逅,甚至是对我青春的邂逅。当我想像着我们分别后无法再见的时候,我哭了,我承认确实太想你太爱你了。
  我多想知道你是否爱不爱我?我写给你的那封书信你是否仔细看过?在你面前我总有一种自卑的感觉,我常常对自己说,她是不会爱我的,我不想奢求什么?我只想恳求你,把我为你写的信和我对你的爱留下,让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回忆,爱恋的明证,青春的痕迹。我只想把心中的爱默默的留在身边,一直一直到永远。
  我渴望有那么一天,我和你共同走过一整个芬芳的雨季,你带着唐诗烟雨,我携着宋时记忆,一起梦回故里,不曾想过云散萍聚。还是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跨过山和大海,领略眼下的风彩。
  情之为伤,苦煞多霜;情之为悲,冷落成灰;几度萧索,素眉浅画;芳华一刹,醉翻几页;尽言飘洒,谁笺梦话?情若成沙,浮生寒鸦。这些写的动么美好,多么曼妙,可是有几人可以懂。有些爱需要一生去忘记,恨,一样会模糊时间。
  邂逅一首好词,如同在春之暮野,
  邂逅一个人,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这就是青春,一个殇情别恋的青春,笑与梦,爱与痛,都在这开始。
  爱你到永远。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复,哪怕是一个微弱的信号,痴心的人也会心满意足,热切地期待之中。
  祝你升学成功,一切顺利!一直默默爱着你的人,李墨然。
  啧啧啧,孙立娟一口气看完了李墨然写给她的这封,此时的她,心里就如同打破五味瓶一般,她双手捧着这封信捂住了脸,禁不住抽咽哭泣起来。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喜悦、高兴,还是伤心和悲哀?稍后,她慢慢平静下来,擦干眼泪,悄悄回到了教室。
  同学们大部分已经散去,仍有几个学生围着班主任道别,当然还有李墨然。
  肖老师看见孙立娟进来,便招呼说:“立娟同学,我们要分别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回咱学校看看。”
  她拿起书包向班主任笑笑回答:“肖老师,俺现在的心情和同学们一样,真舍不得走,舍不得和老师分别。如果有机会,俺会抽空来看望老师。谢谢老师这两年对俺的培养和教育。”
  孙立娟的话直叫肖老师热泪盈眶,同学们也都向老师握手道别。
  当孙立娟刚刚走出校门,李墨然骑车追了上来,他望了望四下没有认识的同学,便疾快来到孙立娟身旁,他下了车小声问道:“哎,看了信没有?你就这么走了吗?”
  孙立娟也急向四周看了看,她急促回答说:“你赶快走吧,当心被人看见,你自嫌闲话少啊?”
  “我就想知道你的态度,希望你给我个准话。”
  “你等了,我不想过早得考虑个人感情问题,更不愿意过早得谈什么恋爱。”
  孙立娟的态度挺坚决,这倒使李墨然始料未及,真没想到,孙立娟会给他当头棒。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继而又鼓起勇气说:“我们这不是什么恋爱,而是想做一个朋友,我的确喜欢你这样的好朋友。”
  “这不一样吗?”孙立娟斜了他一眼问:“你不是和闫梅也是好朋友吗?你为什么不对她说去?”
  李墨然解释说:“这不一样,我坦诚地向你说实话,她只是想让我做她的男朋友,我始终不没有答应,因为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你才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女朋友,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天打……”
  “好了,好了,我的天啊,你小声点儿。”孙立娟吓得又向四周看看,一见没有认识的人,她这才放下心来,她急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已经写好了的纸条塞到李墨然手里,并催促说:“我有什么话就在纸条上,回家再看,你赶快走吧。”
  李墨然怕惹孙立娟生气,接过纸条二话不多说蹬车向前奔去。他骑了大概距离孙立娟两佰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时,他哪肯回家再看这纸条上字呢?回头望了望孙立娟,她仍在低头慢慢走在人行道上,他便迫不及待掏出来展开观看,只见这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晚上七点在河边小树林见面再谈。
  噢,原来孙立娟早就猜到他要来纠缠,于是提前做好了应付的准备,这下可把李墨然高兴得心花怒放,满面春风,他对着纸条狠狠得亲吻了几口,冲后面的孙立娟咧嘴笑了笑,一跷腿上了自行车并用力紧蹬几下,他便快速向前奔去。
  晚饭后,李墨然早早来到城边的小河旁,这是一条三四十宽类似护城河一样的小河,不过常年流水不断,清彻见底,小河两岸树木繁茂、花草萋萋,并且这条小河通南到北贴着城边向前延伸出去,据说源头在西边山区,流经此地向东流入大海;这个地方因为环境优美、清静,人们常在河边的小树林里散步、锻炼身体,尤其是每到夏季,这里便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特别适合谈情说爱的情侣们来这儿卿卿我我,或者是读书学习的那些小青年们坐在河边默默背诵。
  李墨然观赏着小河两边的景色,他很赞成孙立娟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和他约会,他也是头一次和女生约会,不,应当算是第二次吧?那一次是同学闫梅约他在学校的操场上谈过心,不过那次谁也没有谈及俩人的感情问题,只是临分手时,闫梅红着向他问:“李墨然,你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李墨然嘻嘻一笑回答:“我愿意和全班的同学们都成为朋友。”也不知道这次算不算是和女生约会?
  李墨然在河边的林荫小道上漫无目的地来回溜达着,还不时的看看手表,这表还是从他爸爸手上“骗”来的呢。他对老爸说今晚要和同学们一起复习功课,怕回来太晚了,所以借老爸的手表用用。
  为了学习的需要,老爸毫不吝啬地便从手上摘下来递给了他,并叮嘱他说:“你好好复习功课,升学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委托了一位老同学向教委求了个人情,过两天就会有结果的。”
  李墨然一听当然会激动不已,他冲老爸深情一笑:“谢谢爸爸。”
  老爸微笑着骂了句:“这小子,好好给老子用功学习就行了。”
  “是,我会的。”李墨然在家里是个独生子,爸妈原来都是从事政府工作的干部,当然现在都“靠边站”了,就是说在二线工作,由于爸妈表现优秀,他们现在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工作,这样一来,每月每人仍可领百八十元的工资,所以,虽说他们依然被当成现形“走资派”,但现在的生活条件衣食无忧,已经比从前优厚了很多,据可靠消息说,有可能还要给爸妈平反昭雪。想想真是太激动人心了!
  李墨然下意识得再次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一刻,他抬头向四周望去,忽然,在夜幕下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款款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