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仙宁不过桃花,再怎么着人家毕竟是大军的媳妇,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哪有不去的道理?可刘巧仙又怕她身子骨承受不了一道上的颠簸,也只好安排说:“要不这么着,让淘气儿骑车带你去。”
  桃花一扭身回家推车去了,然后甩了一句:“俺自个儿会骑车,用不着别人。”
  刘巧仙顾不得多想,催促孙立强使唤着牲口快些向医院奔去。大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急驶,颠簸得挺厉害。刘婶儿坐在车上,天气很冷,把两床厚厚的棉被全都盖在大军身上了,她让大军半躺在自己怀里,为了减轻颠簸给大军带来地振荡,她尽量用身体把大军垫起来,不过,走了没多久,她却感觉全身都麻木了,几乎快要散架似的。即使这样,也没人能替换她一下。
  桃花已经有了身孕,不能坐这么颠簸的车,她怕她这一路上身体会受不了,本不想让桃花去,可桃花又不放心大军的病情,宁愿自己骑自行车也非去不可,想让淘气儿骑车带着她去,她硬是不肯,因为她知道了淘气儿偷偷相亲的事以后,一直就再也不搭理淘气儿,她的理由是:“既是你不守承诺也可以,事先应该给俺说一声吧?你们把俺当什么人了?跟防贼差不了多少。”
  没办法,让她一个人骑车,可刘婶儿也不放心,所以叫刘海涛骑着自行车跟着桃花,一来可以和桃花做个伴儿,二来要是有什么事能更快一些。
  尽管牲口车走得再快,也不如自行车快,要是这么走法,等到了医院再找医生恐怕还要耽误一些时间,桃花想:不如俺骑车提前到医院把门叫开,然后把医生找到准备着,等大军到了不就省了很多时间吗?大军这病越快治疗希望越大,一刻也耽误不得。
  桃花把想法告诉了婆婆,刘婶儿觉得这样很好,便答应桃花先走,可她一看这黑灯瞎火的又不放心桃花,于是又叫刘海涛跟着桃花一起走。桃花没吱声,两脚一使劲,车子迅速向前飞驰只而去。
  刘海涛骑车紧跟在桃花后面,有好几天了,她一直躲着他,更不搭理他,而他也不敢对桃花多说半句话,生怕哪句话不对了惹她再生气。不管起因如何,这事本身就是自己做的不对,是自己理亏在先,难怪人家桃花和你赌气!
  当然,对于今晚大军突然犯病的事,刘海涛确实不知道,他想问问桃花,可他张了好几次嘴却没敢问出来。终于机会来了,他俩骑车走得正欢的时候,桃花的车子一颠,突然掉链子了,一步蹬空,桃花险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只听她“哎呀”一声车子倒在地上,她歪了歪身子,却急速赶到的刘海涛伸手扶住了。刘海涛叉在车上说:“慢点儿,当心点儿,你不要动,俺来扶车。”
  虽然桃花刚才没和自行车一起被摔倒,但也着实吓了一大跳,她蹲在一旁心里仍然“扑通扑通”直跳,随之眼泪也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加上几天来的委屈和生气,还有今晚她亲眼看见大军的病情加重并大口大口吐血的情形,她心中的恐惧、忧愁、悲伤交织在一起,愈加觉得辛酸和委屈,一开始只是低沉的抽泣,到这时慢慢变得大哭起来。
  刘海涛一见这情况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想上前劝说两句,可又怕桃花骂他多管闲事,他把链子上好以后,直愣愣地戳在原地不动,他劝不是,不劝又不是,一时间把他难得用手直抓耳抠刖腮。他心里说:这会儿也不是哭哭涕涕的时候呀,赶紧上医院叫门找医生要紧,不行,不能这么耽误着,为了能救大军挨骂俺也得劝她。
  刘海涛鼓起勇气说:“先别哭了,咱赶紧走吧,大车都快赶上咱们了,咱还要叫人开门找医生呢。”
  听见刘海涛这么一说,嘿,桃花居然真就止住了哭泣,她站起来没吱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骑起自行车走了。
  刘海涛紧随其后也不敢和桃花说话,本来从他相亲那天开始,桃花就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再没和他说上半句话,他心里明白,她就是为了这事在和他赌气。就连大军对待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亲热了,甚至有时候大军也不愿意搭理他,即使跟桃花说话时,大军那口气也变得比较粗鲁或者不耐其烦了。刘海涛不止一次暗自猜想,难道他和桃花的事真的被大军知道了?可今晚大军又为什么突然犯病呢?
  夜暮中,城池的轮廓显得越来越清晰了,眼看快进城了。刘海涛紧蹬几下,车子迅速和桃花并排同行,桃花的喘息声听得很清楚了,他扭头看看桃花,尽管看不清桃花的模样和表情,直觉得她已经很吃力了,他问:“要是累了,不介骑多少慢一点儿?”
  桃花并没有理会他,车子依然骑得飞快。“俺想问你一句话,大军到底为什么又犯病了?”刘海涛很想知道大军对他和桃花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你还问呢,都是因为你!”桃花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把刘海涛说得一愣。
  他追问说:“因为我?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给俺讲清楚?”
  桃花的话的确没错,今天夜里,大军突然提出要和桃花干那事,桃花已经怀孕怎么肯?他就不依不饶、死求百赖的在桃花身上胡摸乱抠,桃花被折腾火了,本来这些天在她心里就窝着一股无名火,此时不管不顾得爆发了,她一气之下照着趴在她身上的大就是一记耳光,然后,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又飞出一脚把他踹到了一边,嘴里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俺身体不舒坦,不想和你干这个。”
  “你,你竟敢真打!”大军捂着脸滚到了一边,他也不示弱地骂道:“是啊,俺是没用,俺不如淘气儿有用,他能让你怀上种,俺不能,俺没用,俺就是个窝囊废!”
  桃花虽然理亏,但嘴上仍然强硬,她气急败坏地说:“你胡说八道,你混蛋!”
  “可不是吗,俺就是个混蛋,俺混的连自个媳妇儿叫别的男人睡了都不知道,俺混的整天介戴着绿帽子还在大街上晃晃悠悠的,觉着挺好看的。”大军冷笑一声说:“别装蒜了,你和淘气儿的事儿你以为俺真的不知道吗?哼!”
  大军这番阴阳怪气的话直接戳中了桃花的神经,使她“激灵灵”一下打了个冷战。她想:她和淘气儿的事,除非立娟临走之前故意向他透露了一丁点儿,想试探他一下,顺便也想劝劝他,可并没有向他挑明,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一定又是在唬人。
  她依然硬撑着问:“你别再胡说八道行不?俺和他怎么了?你看见了?”
  其实大军已经说的挺清楚了,作为一个大男人,有谁愿意拿着自个的媳妇做屎盆子硬往头上扣呢?大军气愤的鼻子里喘着粗气,他撇嘴说道:“还装。俺当然看见了,自打淘气儿相亲以后俺就看出来了,那天俺从大年叔家里回来后,躺在爹的屋里听收音机,你回来进屋看了看,你以为俺不在家,你端起簸箕出去喂猪,这时淘气儿上咱家来了,淘气儿看见俺和爹娘都去大年叔家串门了,所以你们嘀嘀咕咕地说话,好像你俩在闹气,他扯你的衣服,你还打了他一簸箕。俺告诉你,俺早就怀疑你俩不正常,只不过俺没有真凭实据,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往他家里跑,给他做饭、送吃送药、洗衣服、缝被褥……哎哟,气死俺了,这回俺算彻底看清楚了,难怪立娟临走的时候劝俺凡事想开些,还说不叫俺管你,说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这个家,哼,其实她也早就知道你俩已经好上了,只是她不愿意给俺明说罢了。唉,她也一定在笑话俺是个大笨蛋啊!”
  这回桃花已无言以对,两眼默默地“巴达巴达”直掉眼泪,此时此刻,面对大军一连串地数落、质问、挖苦和讽刺乃至于辱骂和憎恨,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的确很爱大军,的确爱这个家,她不想再看见婆婆乞求的目光和愁眉苦脸的样子,更不愿意让婆婆整天隔夜地流淌着可怜巴巴的泪水,所以她心软了,答应了婆婆地“安排”,当然,她确实也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没曾想,就在婆婆和刘海涛偷偷背着她相过两次亲之后,她的心就像被无形尖刀刺中一样疼痛,而这把尖刀是血淋淋的、无色无味的、不声不响地刺中了最致命的伤处,她的心情从此零乱不堪,以至于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大军见她默不作声,他断定他的话是说中了,所以他愈加恼怒地继续质问说:“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俺、为了这个家,就这样偷人养汉?俺给你说实话,今天黑介俺并不打算真的和你干那个,俺就是想试验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怀了他的种,因为你前些日子恶心呕吐什么的,俺就已经怀疑你有了,还说是什么胃炎?蒙谁呀?俺昨天悄悄问了王医生,他当时还恭喜俺,快把俺的肺都要炸了。哎哟俺的天,今儿个俺算彻底清楚了,你说,是不是怀的淘气儿的种?!”
  桃花听着大军地质问,她不再沉默,用枕巾抺抺泪水,一不作二不休,抬起头承认说:“是,就是他的。你说你能干什么?地里不能干,孩子不能生,俺不这样对他能行吗?人家凭什么给你家当奴隶?没有他,这家谁来帮助?以后谁来养活你?实话告诉你,俺和他生孩子,这也是你娘的意思,她……”
  桃花一见大军不作声了,她进一步解气地说:“俺还告诉你吧,人家立娟也找着对象了,哼,以后啊。。。”
  “啊噗!”一口鲜血从大军的嘴里喷涌而出,紧接着又是一口,顿时,炕上的被套和炕单上差不多全是血迹了。桃花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几乎吓得她七魂出壳。所以,这才引起了桃花求助公婆时发出的声嘶力竭地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