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此时正懒懒倚在龙牙背上，大半个身体陷入毛绒绒里，尝试着让细藤盘旋在双眼附近吸毒看看。

她很冷静。

知道她的眼睛会这样，问题应该是出在柔盈公主撒过来的东西上。

但等她操纵着细藤去眼周附近，却发现它们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只是敷衍的趴在那，就没怎么动过了。

不是毒？

秦艽的心微微一沉，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耳边听得细碎的脚步上，她控制着细藤的动作一顿，循着声音微微仰头，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是东西忘带了？”

明显把他当成了小丁。

乖巧伏在地上给秦艽充做靠垫的龙牙闻声也转过头来，虎目狐疑的看着眼前眉目清和的白衣僧人，在察觉他没有威胁后，又不感兴趣的转回了头，尾巴懒散的一甩一甩。

白衣僧人的脚步一顿，怔怔的看着倚在白虎身上的青衣女子，眼神一时闪过一丝晦暗。

他不停转着佛珠的手指一顿，又不加掩饰心中的燥郁，快速捻动起来。

怎么会是她……

而且这眼睛看着，像是看不见了。

莲华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眼眸微微眯了眯，轻若无痕的踩在洞内草屑上，抬手在秦艽眼前挥了挥。

秦艽毫无所觉，只是久久听不到回答，她不由抬手撑着龙牙，摸索着站了起来，“是小丁吗？”

她偏了偏头，耳朵轻微的动了动，想要听清楚来人所在的方位，垂在腿侧的手，却是下意识做出一个防御姿态。

可她又屏息凝神等了片刻，这山洞里仍旧十分安静，好似自有她和龙牙一人一虎的存在。

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吗？

秦艽心中疑惑，但刚才轻微的响动也有可能是风吹拂过，亦或者小动物嗅到龙牙的气息惊慌失措的踩过。

她后背倚着的龙牙没甚么动静，秦艽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开始为自己号脉。

莲华眸色复杂，其中悲悯、震颤、不可接受诸种情绪轮番交替，也不知看了多久，耳尖听得不远处急促而来的脚步声，他略一垂眸，缓慢的退出了山洞。

“王妃，我回来了。”

小丁手里抓着几只灰兔匆匆赶回，未免届时开膛破肚的血腥气冲撞了秦艽，他在外边便处理好了兔子。

“属下抓了几只兔子，外头条件不行，只能烤着吃，王妃可以吗？”

他说话间，将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了的几只野兔往秦艽跟前晃了晃，晃完才发现秦艽如今看不到了，小丁的脸色顿时一暗，眼中又闪过懊恼和自责。

秦艽倒是没什么反应，还是龙牙悠闲的虎目一瞄到兔子，顿时想起来曾经秦艽给它烤过的盛世美味来，它顿时激动的“嗷呜”了声，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啊……”

秦艽不妨它突然起身，猝不及防之下身体一歪。

龙牙立刻意识到不对，虎尾一窜，一下卷住她的纤腰，将她稳稳的放自己背上一靠，旋即偌大的虎头伸了过来，撒娇似的在她耳边“嗷呜呜呜呜”叫着。

秦艽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了知道了，给你安排上。”

小丁一愣，疑惑的看着这一人一虎，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幸好秦艽很快就解除了他的疑惑。

“龙牙这是想吃我烤的兔子了，不过我如今眼睛看不见，小丁，我教你怎么烤兔子吧。”

她说着，细细问了几样调料小丁有没有。

小丁面色茫然的在怀里掏了掏，有些失落道，“王妃，属下这里没有。”

秦艽这才想到古代的暗卫虽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能厨艺不包含在内，她忍了忍笑，柔声道，“没事，我这里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虽然不全，但也差不多了。”

她说着，摸索着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些调料来，细细的教他怎么用刀在兔子上划上几刀，腌制时用哪些调料，烤时要用几分火候和时间，烤好后要洒什么调料。

小丁虽然聪明，但她说起什么少许，一些等等字眼时，还是觉得两眼冒金星。

等他满头大汗的烤好兔子时，龙牙便欢快的叫了一声，愉悦的甩着尾巴凑到小丁跟前。

向来高冷的虎大爷难得搭理王妃之外的人，这让小丁有些荣幸，他恭恭敬敬的将手里的烤兔子献到虎大爷跟前。

龙牙纡尊降贵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嘴巴叼住串着兔子的木棍，殷勤的将兔子送到秦艽跟前。

秦艽一愣，旋即轻轻笑了声，摸索着从龙牙虎口拿下兔子，含笑咬了一口，柔声道，“好龙牙，你真好。”

味道还行，虽然比不上她的，但也算可以入口了。

龙牙这才眯了眯眼，做出个笑的动作，旋即大爷似的踩着爪子，一下子窜到了小丁跟前。

小丁顿时肃然起敬，想不到一只老虎，都比大多人会做人。

他忙将第二只兔子递给虎大爷。

龙牙这才一口咬在嘴里，几步走在角落里，两只前爪捧着兔子，大口撕扯起来。

只是这嘴里的味道，和先前吃过的还是有些差别。

“嗷呜？”

它疑惑的歪歪头，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的看向秦艽。

但是虎目又暼向另一旁没烤过的兔子，它睁大虎目回想了下，这个虽然不似之前的好吃，但好像也比生的好？

龙牙的尾巴“啪”的一下甩在地上，终于不再多想，埋头啃食起来。

山洞外的莲华静静的盘腿坐在树上，直至烤兔的香味四溢，直至里头细小的说话声渐渐小去，他才缓缓起身，整个身体像是只飞鸟，在各棵高大树木上飞跃而去。

寒山寺。

莲华才落在自己的小院前，便看到里头的灯亮着。

一个佝偻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莲华沉默了一瞬，才启步走向屋内，他看到从他受戒时便收他在名下的师父背对着他坐在书案前，不由淡淡唤道，“师父。”

他转过身，伸手按在门上，将房门慢慢关了起来。

“师父，您夜观星象，给徒儿指明了一条路，徒儿今日去了预示之地……”

他说着顿了顿，眼中复杂一闪而过，又被他蛮横的按进了眼底，涩然道，“您解读的佛祖预示，有没有可能是错的？”

然而背对着他的老和尚没有说话。

莲华一愣，他转过身来，屋内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他清雅苍白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暴露在烛光里。

他看着老和尚，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一慌。

“师父？”

莲华忙疾步上前，伸手按在老和尚的肩上，“师父你怎……”

他的话音未落，便感觉师父的身体整个人向自己倒来，他脸色大变，慌忙抬手接住了老和尚的身体，而就在他伸手抱扶住老和尚的那一瞬，阴影里一个身影猛的朝他扑了过来，深白的獠牙死死对着他细长的脖颈，泛黄的涎水不停的从大张的嘴里淌出来。

莲华脸色一变。

哪怕这人衣衫褴褛，青面獠牙，但莲华还是勉强认出了这人。

是静妃身边的大宫女——菡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