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鬼啊！”

孙立吓的尖叫出声，猛的抬脚便踹在顾九琤的肚子上，屁滚尿流的往后爬去。

顾九琤浑身都很痛，身体的每寸肌肤都感觉火辣辣的疼，稍稍碰一下就钻心的难受。

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茫然的从尸坑里爬了起来，看着满地遍野的尸体，惶惶然的不知该去向何方。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他茫然懵懂的眼神在触及不远处跌跌撞撞逃跑的孙立时，眸光终于凝了凝，摇摇晃晃的追了过去。

他眼中只看得到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如同雏鸟般，拼命的朝着那个人走去。

“别走……不要丢下我……”

“我是谁！”

“告诉我我是谁！”

孙立哪敢停下，嘴里鬼哭狼嚎的喊着，“别追我，不要追我，我是被逼的，我不是有意的……”

顾九琤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怎么都不肯停下。

就这样，他们一个破滚尿流的跑，一个跌跌撞撞的追，所幸两人一个饥饿难当没甚力气，一个受了伤，倒是一个逃一个追，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叫顾九琤一路追着到了小混混的地盘。

“老大老大，鬼啊，鬼！”

孙立鬼哭狼嚎着逃进了一处破败的宅子，直接冲进了混混堆里，一个大男人，喊出尖细的声线，直把混混们听的耳膜钝痛，不耐烦的一巴掌抽了他脑袋一下。

“你他妈的鬼哭狼嚎什么？有病！”

孙立被打了也没反应，他被吓破了胆，缩在混混们后面瑟瑟发抖，手指颤抖着指向跌跌撞撞锲而不舍的追着他来到这的顾九琤道，“尸，尸体突然起来了，追……追着我……”

“追着你问他是谁，从哪来……不回答他他就一直追着我不放……”

老大一把将他往身后一扒拉，自己却是迎面朝着顾九琤疾步走去。

他骤然看到一个浑身上下被烧的跟块煤炭似的人，骇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几步，待发现他傻兮兮的直愣愣朝着孙立跑去，嘴里果真念叨着什么，“你别走，我是谁……”

老大看的懵了一瞬，挠了挠后脑勺，半晌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这算什么鬼，这不是个傻子吗？”

不一会，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边说话边看着小心翼翼挨在孙立边上的顾九琤，讨论着他的去留。

洗干净的顾九琤倒不像是块黑炭了，除了大半张脸有被火灼烧的痕迹，一大片疤痕看着有些可怕，身上的皮肤倒是完好，且细腻看着极为富贵，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别是富人家的公子落了难吧？我们当他的救命恩人，以后会不会得些好处？”

有人忍不住啐他一口，“想得美，没看到人家只盯着孙立吗？真当救命恩人也是把孙立当救命恩人啊。”

“干他娘，那留着他也没什么用，还平白浪费咱们的粮食！”

“要我说，眼见这皇庭越来越乱了，到处都是疯病，我们不如逃往其他国家吧？到时候把这人卖出去当奴隶，也得些银两……”

众人一想，这法子好，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走，途中还能指使着傻子干点活，当即一拍即合，找来孙立直接对着他耳语一番。

孙立听的脸色发白，他有些虚弱的笑了下，“老大，这不大好吧……”

老大瞪大眼，“不卖他，卖你，你看好不好！”

孙立想帮顾九琤说说话的心思顿时缩了回来，他看一眼还傻愣愣的蹲坐在原地定定看着自己的顾九琤，有些心虚的转开了脸，只觉得这傻子真是倒霉。

在乱葬岗醒来倒霉。

遇见自己倒霉。

跟着自己过来更加倒霉。

他和这个傻子非亲非故，是他自己非要跟过来的，被卖掉……也不关他的事。

顾九琤并不知道他将要被卖的命运，顾九霄也不知本该在博望侯府享福的顾九琤如果落得这般田地。

他和秦艽他们汇合后，便一起朝边境敢。

临走之前，他和其他几人定好了地点汇合，秦艽急着见老封君秦风秦珏，他急着找到医圣看看她的眼睛，问问她心口的那株草。

几人一虎穿梭在山林间，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莲华才慢慢从山林掩映间现身，他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抬手轻轻按在心口，那里有个微微的凸起，既是他心脏所在，也是他贴身放置那瓶药膏的地方。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终于收回目光，眼中种种情绪褪去，转身朝着皇庭方向疾掠而去。

骑在龙牙身上的秦艽突然神情微动，她迟疑了下，在虎背上转头面向远方。

哪怕她看不到，她也感觉有什么人在看她。

没有恶意，只有包含种种情绪的复杂。

顾九霄如今满心满意都是她，见她动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秦艽摇摇头，迟疑的笑了笑，“没什么，继续赶路吧。”

几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约定的地点，老封君他们比秦艽先走了很久，早已平安抵达。她担心秦艽，也担心秦风，在安全抵达的翌日，便恳求医圣为秦风诊治下。

医圣却诊出秦风除了体表温度十分高外，脉象显示却是极其健康。

这样奇怪的脉象他闻所未闻，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却根本不得要领。

正当他又一番论证错误时，小乙他们欣喜异常，“王爷王妃回来了！”

老封君和医圣对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舒了口气的表情，忙跟着迎了出去。

两人却在见到秦艽时怔楞了下，还是医圣眼利，他疾步上前对着秦艽的眼皮子翻弄几下，脸色一沉，“徒儿，谁对你下的手，你们去的是东曜，又不是西戎，怎么带着一身西戎的蛊回来。”

秦艽一怔，下意识抬手抚上眼睛，竟然是蛊。

她什么都精通，除了蛊。

“是东曜的柔盈公主，难道东曜已经和西戎结盟了不成？”

顾九霄的脸色微微一沉，沉默的拥着秦艽朝里走。

萧定泉还被绑在屋子里，即便他们撤离，也将他绑着走。

他一见到他们又凑在一起，不由不屑的哼了声，别转开了头。

几人均未理他。

医圣让顾九霄将秦艽扶在座上坐下，一边教她解蛊的普遍手法，一边帮她解蛊。

秦艽想到阮素心，又小心加了一句，“不仅东曜皇宫里的人有西戎的蛊，博望侯府侯夫人的姐姐，那位三夫人阮素心，好似也和西戎有牵扯。”

这让顾九霄又想起了那长相思。

他脸色十分难看，“西戎先前一直进犯我南越边境，还屡屡压制北泽，如今又渗透东曜，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萧定泉听的嗤笑一声，朝天翻了个白眼，“做什么？自然是想要灭世，恭迎他们的旱魃古神降世，重塑这方世界。”

秦艽被他话里的旱魃古神攫去了心神，想到现世里看到的神话传说，不禁奇道，“旱魃古神？会带来旱灾，形如僵尸的怪物？”

萧定泉似笑非笑的暼她一眼，眼中满是肆意的笑，“女人，你很虎嘛，要是让西戎人听到你说他们的古神是怪物，他们一人一口，就能把你撕碎。”

他说的凶狠可怕，秦艽却并不害怕，只是淡淡道，“你不也是西戎人？”

萧定泉一噎，冷笑道，“我和那些疯子不一样，他们不仅想要频繁发动战争灭世，还不断开棺掘尸，发现这样找了几百年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古神，竟丧心病狂异想天开，人为种毒，想要研制出古神的奴仆，靠养蛊的方式，养出最接近旱魃的怪物。”

而不巧的是，他差点也成为这样的怪物。

秦艽被这西戎人的疯狂举动惊了一跳，脸色极为难看，她甚至想到了阿正，想到了萧定泉曾经的样子，失声道，“那不就是丧尸，他想把这里变成末世不成？”

熟料萧定泉本嘲讽的脸色在听闻丧尸和末世这四个字时，骤然一变，他双眼赤红着，咬牙切齿瞪向她，“你怎么会知道丧尸末世，你认得他？你认得萧和是不是，你认得那个骗子，对不对！”

他神情大恸，猛然挣开身上的绳索，直冲秦艽而来。

秦艽脸色也是微变，微微发白。

萧和……

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从小将她养大，最后为了保护她失踪不见，被他队友告知死讯的爷爷，名字就叫萧和！

荒唐，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