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要给钱啊？”他惊讶的道。

“废话，不给钱，谁给你当间谍啊！”顾晓妍笑着道。他听罢连连苦笑：“可是，我记得咱们的地下党打入敌人内部都不要钱，这不是革命工作吗！？”

“去你的吧，这跟革命工作没关系，你就偷着乐吧，人家张嘴要五万，我硬给降到三万的。”顾晓妍道，

“可是......这钱，公司能给报销吗？该不会是咱们自己出吧？”他赶紧追问了句。顾晓妍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说了个地址，然后还发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让他到了地方之后，一手拿文件一手交钱就是了。

三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换在平时，就这么稀里糊涂拿出去，他还真不能同意，不过现在不差钱，所以也没过多追问，索性连房间也没回，直接出了酒店，在附近的一家银行的自动柜员机上提了两万块钱现金，然后便上了一辆出租车。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其实，这个接头地点就在北方建设集团总部附近。

做为一个员工近万人的企业集团，北方建设集团的总部大楼比华阳集团的要气派好多，二十多层的摩天大厦，伫立在省城商贸区的黄金地段，楼顶上的北方建设集团六个大字，在灯光的照耀下异常醒目，一公里外都清晰可见。

虽然此刻已经是夜里近十点，但整个大楼依然有很多房间亮着灯，放眼望去，依稀还有人出入，显然都是在加班的员工，这种景象，在北上广深或者杭州这样的一线大都市里并不算什么，可在省内乃至全东北境内，还是比较罕见的。

他下了出租车，四下看了看，街道上已经鲜有行人，商铺也基本都打烊了，凛冽的北风吹过，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这哥们胆子够大的呀，他想，此处距离北方集团总部大楼就隔着一条马路，还真不怕被人发现。这样想着，掏出手机，拨打了顾晓妍给的那个电话号码，不料嘟嘟的响了半天，却始终无人接听。

搞什么名堂，他在心里嘟囔了句，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正打算重新拨打一次，却忽然发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开了过来，正好停在了他的身边。随即车窗降下，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钱带来了吗？”

他探头往车厢里看了眼，赶紧说道：“带来了。”那女人又道：“拿过来。”他犹豫了下，伸手从挎包里将钱取出递了进去。女人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他将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然后递过一个塑料密封袋，他刚伸手接过，还没等放进挎包，却听那女人说道：“麻烦你告诉顾总，以后出这个价钱的话，就不要再找我了，这次就算是我还她的人情了。”

女人说这番话的时候，陈曦借着路灯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戴着个黑框的近视镜，脸色略显苍白，身子也很瘦弱。

他点了下头：“好的......”话还没等说完，车窗便已经升上，车子随机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年头真是太疯狂了，大姑娘小媳妇居然都做起无间道了，这么下去的话，岂不是把我们老爷们的饭碗都抢了，他在心里默默的嘟囔了句。

天寒地冻，北风刺骨，他也没做过多的停留，伸手拦了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上车之后将目的地告诉了司机，便将密封袋打开，把那份文件拿了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来。

文件非常规范，标题是北方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十二月例会会议纪要，下面是文件编号，开篇写道：各分公司、项目部及集团各办公室，按照集团公司统一要求，现将十二月份例会的会议纪要转发给你们，望各部门负责人组织全体人员认真学习董事长的讲话并践行。

往下是正文，一共六页，他大致翻了下，在最后一页上，有一段用红笔做了标记，认真一看，只见上面写到：管道公司刚刚成立，不要急于创造效益，要以锻炼队伍为主，要把眼光放长远，明年的承包指标不做具体要求，我再重申一次，不要把和华阳的竞争放在第一位，从战略的角度上说，他们不值一提，如果明年省里能把我们并购市政总公司的议案批下来，再加上我们现有的北方市政设计院和北方监理公司，那么我们在全国的市政行业里，都属于顶尖的队伍，安川二环路算什么？让华阳抢走了六个标段，无非就是让他们高兴几天罢了，明年公司要上市，市政工程要做急先锋......

一般而言，会议纪要只对领导讲话做提纲似的记录，并下发给各单位，而这份会议纪要显然是将向北讲话原封不动记录了下来，这也可能是向北的要求，他的话，就相当于金科玉律，必须一个字不漏的传达下去。

再往下看，果然是他想要的内容。

只见文件上写到：李长江油气田的管道项目，已经和七局达成了协议，七局方面会派几名管理人员，大家对外要口径一致，尤其是对业主，至少在开工半年之内，这个消息不能走漏出去，谁走漏消息，要严肃处理！至于以后的事，由我来安排。

再往下谈的都是有关施工的细节问题，就没什么价值了。

他将文件合上，重新装好，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李长江确实被蒙在鼓里，可是，真要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又会是个什么效果呢？说实话，很难预料。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李长江未必敢因此和石油系统的高层人物翻脸，跟向北也是一样，事情具体朝哪个方向发展，还真有点不可控的意思，毕竟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了，而作为整个利益链条的最底层环节，华阳集团所处的位置就比较尴尬和微妙了。

从向北的讲话内容上看，这件事已经是落得稳稳的了，此时此刻，李长江和管道七局的合同没准都签署了。不对，应该还没签，如果签了的话，李卫国应该会来个电话的。

这样想着，猛然间一抬头，却发现出租车的行驶路线好像不大对劲，来的时候都一路是繁华的市区，可现在车窗外却是一片漆黑，两侧都是低矮的民房，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暗的光。

“师傅，你这开哪儿来了？我要去梅林酒店。”他探头问了句。

司机也不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到了底，出租车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速前行。

“师傅！麻烦你靠边停车！”他有点慌了，声音也大了些，见司机还不吱声，索性直接伸手怼了下，喝道：“听见没！让你靠边停车！”

话音刚落，手机哇哇的响了。他一惊，拿出来一瞧，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号码，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先接电话吧。”司机头也不回的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