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意？
马辉与巫鹏两人第三次被陈泽问到这个问题，神情却已不再像之前那么坚决。
可愿意？
这已经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问郑元郧手下所有的将领。
他们愿意，可别人呢？
或者还是他们，当亲眼看到无数将士们前扑后继奔向一条看不到希望的死路时，他们真的还能如此坚定么？
说与做，永远是两回事。
方才陈泽第一次问的时候，两人那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若是当事情真正走到那一步的时候，谁又说得清楚自己那时会表露出的最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更何况，大家同为安洛行省的将领，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还不了解谁？
马辉与巫鹏并不敢打包票，说一句他们这些将领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个个都是愿意为了主帅的一个命令而奋不顾死的。
人总归是有私心的对不对？
当陈泽第三次问出愿不愿意的时候，其实两人心头下意识的，已然划过了几个名字。
那些名字的主人，应该不会愿意吧？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隐藏的苦笑，这时候倒没有谁看不起谁的问题，说白了，你有种那你就去送死，但谁又有资格要求别人必须勇敢，而自己就缩在后面冷眼旁观？
“陈大人，你的意思是……郑大人他遭遇的是……”
巫鹏小心翼翼地开口，一句话功夫，他已是往门外望了数次，心中的纠结可想而知。
陈泽笑笑，耸着肩道：“你们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等一下！”
马辉突然叫道，他犹豫片刻，还是咬牙道：“陈大人，你的推断或许成立，但有一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
他方才只是说了发现谷青锋送来请援文书之后的事，这才让陈泽有了那样的判断，可其实，还有一件事他并没有说。
而这件事，极有可能影响到陈泽对整个局势的看法。
“哦？”
陈泽诧道：“马将军还有何话说？”
“是这样……”
马辉苦笑道：“陈大人一直在克坦城内耳目闭塞，有件事一定还不清楚，那就是有关于凤栖行省。”
“凤栖行省？”
陈泽面上现出讶色，心中却冷笑不已。
他如何不知道凤栖行省之事？
事实上，凤栖行省的欧阳厉行总的行军路线都是通过他才制订下来的。
如此又何谈不知道，何谈耳目闭塞？
只不过这件事他当然不能明着说出来，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思虑片刻后道：“马将军的意思是，凤栖行省也出兵了？”
“何止是出兵！”
马辉叹道：“就在不久之前，郑大人那里收到消息，凤栖行省的主帅率领着过两百多万的大军由东平城出发，一路上拔除了我方眼线，沿着山坳贴边前行，此刻已经深入到南特行省内部了！”
“你看郑大人眼下所受的危机，会不会是因为这支军队而起？”
他试探着问道。
然而陈泽对此的回应，却是极为肯定道：“不会！”
“这个……”
马辉皱眉道：“陈大人为何如此肯定？”
陈泽指着地图道：“马将军可以看看，以郑大人身处的位置，他其实是并不怕与人打正面战的。”
马辉点头，这个位置他不用看也能心中模拟出画面，若有所思道：“所以陈大人的意思是，对方即使在那里有埋伏，也不可能伤得了郑大人？”
“不错！”
陈泽点了点头，道：“如果对方是从咱们这一边的河岸埋伏郑大人，那么就算是打不过，在兵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郑大人难道连撤退都做不到么？”
“另外，若是敌方并没有在靠咱们这方的河岸埋伏，那么另一个可能就是进入到了西陇城里。”
“进了城，西陇城的防御能力会大增，郑大人想要攻克西陇城的难度也会成倍提升，如此一来，他极有可能无法攻克此城。”
“但还是那句话，打不下来，难道不能撤退么？”
陈泽摊了摊手，无奈道：“你们这是在看不起郑大人么？”
“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马辉与巫胸二人连连摆手，这话从何说起，他们不会，也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陈泽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当即便笑道：“所以我认为，即使多了一个马将军所说的前提条件，我之前的推断还是不会有变，能够对郑大人造成威胁，甚至不得不派回士兵来求援，这当中只会有一个情况，那就是……“
他收起面上的笑意，沉声道：“兵变！”
“只能是兵变，只能是郑大人带领的大军发生了内讧，这才会导致他突然身陷危机，不得不派人求援。”
“我想，他眼下估计被困在了自家军阵内部，所以这才急需马将军派人去救。”
手指在地图上轻点，陈泽认真严肃地道。
“兵……变！”
马辉好一阵头痛，之前陈泽就已经有过这种暗示，只不过一直没有明确说出来罢了，可在他提供了凤栖行省那边的动向后，陈泽所给出的仍然是这个结论。
并且他还无法进行反驳。
“马将军。”
陈泽见二人都不再开口，不由得道：“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再在此地拖延时间，除非你并不想去救郑大人。”
“这个……”
马辉并没有因陈泽的这句话而激动，甚至想去反驳，相反，他的面色更显犹豫。
来之前，他是抱着能听就听，不能听则罢的念头，反正自己这边没了主意，倒不如听听陈泽会怎么说。
无论如何，陈泽到底是被郑大人所不喜，甚至一心想要除去的那个人，说句不好听的，在陈泽这里或郑大人那里，估计都是将对方视之为敌人。
听取敌人的建议？
这本身就很荒谬，若不是巫鹏一再坚持，而马辉自己也是左右为难，他根本不会选择跑来找陈泽。
然而陈泽的那一番分析，一字一句说来竟是让他根本无从反驳，也无从质疑。
可……陈泽说的话，他真的能够尽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