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一九八六,秦南那时认为,一九九七似乎很遥远。
可是当飞机缓缓降落,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声时,她才意识到,曾给遥远的一九九七,终于来了。
一九八六,那一年离她已经很遥远,那一年的人和事却依然熠熠生辉。
那一年,这个城市,这个国家里,蹒跚学步的你、青葱少年的你、事业有成的你、都有着同样的期许。想去更远的世界看看,想去灯火璀璨的现代都市看看,也想去大洋彼岸的美国看看。
今天,在美国转了一圈的她,回秦湾过年了。
杜源两口子,秦东、杜小桔、柳枝、武庚、萨日朗……这一大家子人全体出动,去迎接这个远方归来的亲人。
机场里人行匆匆,五颜六色的着装,这个国家正变得越来越时尚。
走下飞机,秦南长吸了一口秦湾的空气,打量着这个城市遥远的天际线。
什么时候儿时玩伴都离我远去、什么时候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人潮的拥挤拉开了我们的距离、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这就是秦湾。”她边走边笑着对身旁的胡歌说道,眼里却氤氲上一层泪花。
“姑姑……”
走出通道,迎面就看到了一个小胖子,笑着飞奔过来。
秦东一下就笑了,“大笑笑……”她快跑几步,“哎呀,这么沉了,姑姑都抱不动了。”
泪眼朦胧中,看到了的是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哥——”
秦南笑着哭着,抱住了秦东,秦东就笑了,“都是大姑娘了,别哭,让人笑话。”说着说着,他自己的鼻子也有点酸。
“枝儿姐,杜叔,武厂长,嫂子,萨日朗……”秦南一一拥抱过,感受着亲人的味道,也感受了他们的热情。
“哥。”胡歌走到秦东面前,笑着伸出了手。他与秦南一样,都是一身的机车服,在三九隆冬的秦湾,已是双手冰凉。
“走,赶紧上车,下午带你们买羽绒服去。”武庚笑道,他看一眼秦东,这个当哥哥的似乎并不待见这个妹夫。
看着胡歌跟根豆芽菜似的,杜小桔就知道了丈夫的心思,她拉拉秦东的衣襟,却笑着对胡歌道,“这就是小胡吧,我来介绍一下……”她把这一大家子人,挨个介绍给胡歌,“以后啊,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
“谢谢嫂子。”胡歌感受到了秦湾的寒冷,也感觉到了秦东的凉意。
“哥,别板着脸,”秦南马上大大咧咧搂住了自己哥哥的脖子,“都是董事长了,不会笑了?哎,小树呢,他怎么不来接我?”她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杜小树。
“小树,人家现在买卖干大了,”柳枝笑着解释道,岁月不居,她的眼角已经慢慢爬上了皱纹,“现在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了。”
“哎呀,哎呀,”秦南学着杜源那幅牙疼咝咝喘气的样子,“不是以前的小二黑了啊。”
这一句话,把杜源两口子逗乐了,当一行人走出机场,迎头一辆奔驰六百疾驰而来。
“我舅的车。”小秦巡立马大叫道。
“嚯,都开上奔驰了。”秦南笑着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杜小树,“现在怎么称呼你,杜总?”
“嗯,小南子,”杜小树人模狗样要拍秦南的肩膀,秦南马上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叫谁小南子呢?”
杜小树也不躲闪,“你不是小南子吗,不是美国的小南子吗?这不是出去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吗?”
“好女儿志在四方,”两人见面就斗嘴,秦南马上反击,“去,把你的车开过来,今天给你一个当我的司机的机会。”
“我给你当司机?”杜小树嘴里说着,马上乖乖走到车前,“你下车,”把司机从车上叫下来,他亲自坐到驾驶位,“来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我也要坐舅舅的大奔驰。”小秦巡已是拉开车门。
“烧包,有钱烧的。”杜源不咸不淡地从嘴里蹦出一句来,“他姐夫不比他有钱……”
“这是小树自己挣的,没偷也没抢。”小桔妈不乐意,赶紧维护自己的儿子,“人靠衣裳马靠鞍,出门坐生意,不得有辆好车吗?”
杜源就不说话了,“我不坐他的车,小桔,把你的车开过来。”
“嫂子,你也会开车了?”秦南惊讶地问道。
“你嫂子啊,年前拿的证,”秦东笑了,现在整个城市,一半的人都在考驾照,“反正我是不敢坐她的车。”
“你,下来,让我嫂子开,我坐。”秦南霸气地一指杜小树。
杜小树无语了,自己这个横行秦湾、云海的桶爷、这个千面舞厅的老总,这个宏图地产公司的老总,现在,连司机都当不上了!
……
午饭就在鸣翠柳饭店,可是家还是要回的。
回到曾经的钟家洼,楼道里到处垛着白菜,闻着熟悉的味道,秦南很是感慨。
家里暖气烧得滚烫,看着茶几上的遥控器,秦南蒙了。
“姑姑,这是录相机的,这是组合音响的,这是电视机的,这是空调的遥控器……”武月一身阿迪达斯,给秦南介绍道,“姑姑,晚上我陪你去看电影吧……”
“看什么电影?明年高考了,考完再看。”武庚马上道,“都高三了,还看电影?你学学你姑姑,将来也到美国留学……”
武月看一眼武庚,气呼呼走到一边。
“唉,现在说一句都不行,”武月似乎有些叛逆,武庚也没办法,“现在就想穿名牌,还不许我跟你姐进她的房间……房间里贴的全是这个那个明星,香港明星都不够她追了,又出来韩国明星……”
“我看,小胡长得象明星。”鸣翠柳饭店里,杜小树不象自己的姐夫,对待胡歌很热情“哎,这一杯喝了,我们山海的规矩,感情浅添一添,感情深一口焖,我跟小南可是从小长大的……”
“我不能喝酒。”感受到杜小树的热情,胡歌无奈地笑着,很为难,可是也举起了酒杯。
“这是啤酒,就象凉水一样,”杜小树打开一瓶啤酒,又放到桌上,“你们在美国不喝啤酒?小南喝六瓶没有问题。”
“真的?”胡歌象打量外星人一样看一眼自己的女朋友。
“她没跟你说?”杜小树故作大惊小怪,“来,我们山海人的女婿,我们家的女婿,这一瓶我们干了。”
咕咚咕咚,一瓶啤酒顷刻下肚子,他把酒瓶倒过来,没有一滴啤酒。
“我也干了。”胡歌第一次上门,豁出去了。
“好,纯爷们,这样,我让你,我两瓶,不,我三瓶,你一瓶。”一瓶下肚,胡歌眼神迷离,杜小树却又坏笑道。
“行,”胡歌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很快,桌上摆满了啤酒瓶,可是,杜小树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发现胡歌不见了。
男人们在喝酒,女人们在南厢房里说话,听说胡歌不见了,大家都着急了。
“我姑夫,在那里。”小秦巡抓着母亲的手,把大家带到外面,这一条杀人街,临近春节时已不再热闹,就在一杆路灯底下,胡歌同学抱住路灯正在痛哭。
“姑夫喝醉了。”小秦巡拍手大笑。
秦南却是拍手大怒,“杜小树——”依然象当年杜小树抢了她的自行车一样,上来就要跟杜小树单挑。
“哎,好男不跟女斗,”杜小树抽着烟早笑着跑远了,海风中,飘来一句话,“小南,来之前你没跟他说,山海人都能喝?”
“你还是总经理,我看你就是个总惹事,”杜源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吐得一塌糊涂的胡歌,他担心地问道,“小胡喝了多少?”
“喝了不少吧。”柳枝柔声道,桌上一堆啤酒瓶呢。
“那都是我舅喝的,我姑夫喝了两瓶。”小秦巡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瓶?
杜源原本在怒斥杜小树,杜小桔也在责备弟弟,可是此时都同情地看一眼搂着路灯杆的胡歌。
“嗯,小南,你对象酒量确实差点。”杜源吡着牙哈着气。
“嗯,确实不行,”武庚扶起晕菜的胡歌,“没事,这个春节我给他练出来,保证他喝三瓶以上。”
“哥——”秦南撒娇道。
“这酒量,也太差了!”秦东终于笑了,“明天,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