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圣地琅琊境，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

旌旗招展，兵戈林立，杀气惊天。

琅琊境的四柱二十八峰，处处都驻扎着人类修士，无数的秦风军士在山下摆开百里联营，将琅琊境守卫得水泄不通。

往地势最高的东柱望去，但见一座巨鼎罩在山头之上，垂下万道霞光，将大半个琅琊境都笼罩其中。

柱顶的聚仙殿中，上百名修士大能一一在座，十余名盔甲铮亮的统军大将赫然在列，仙云宗宗主柳云海则高坐主位。

在柳云海的身侧，副宗主顾元山与七位长老一字排开。下方清一色都是来自各大门派的主事人、元老耆宿，这些人几乎都是称雄一方的元婴老怪，堪称秦风帝国疆域内最强的势力。

“各位道友，值此生死存亡之际，能得诸位道友帮忙，柳某在此多谢了！”柳云海满面喜色，端起桌前的金杯，环顾一周，“在下先干为敬，敬诸位一杯！”

杯中酒尽，殿中便喧闹了起来，各路掌门、宗主都是威震当世的有名人物，有主人开了头，便不再有什么顾虑，一时之间推杯换盔，喝彩声四起。

柳云海嘴角噙着笑意，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紧迫感与压力。

他身侧的副宗主顾元山可没那么轻松，一张波澜不惊的老脸上带着几分愁苦，始终默不作声，与这热烈的气氛实在是格格不入。

酒过三巡，柳云海再度起身，大声道：“如今魔族已经连挫两场，气势早已被咱们打将下去，只等下一战，咱们就要大局反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如今便以这杯中美酒，为诸位壮行，诸君饮胜！”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殿中彩声雷动，纷纷饮下杯中美酒。

柳云海坐了下来，侧头微笑道：“老顾，怎么闷闷不乐？”

“怎么乐得起来？”顾元山压低了声音，苦笑道，“你倒是会说漂亮话，什么片甲不留？打败了雷羽军的一支偏师，又靠人多堆死了天羽军的一批匆忙组建的兽潮，接下来人家可要精英尽出，一想到那魔君胤若虚尚未出手，我……我连酒都愁得喝不下去……”

“闭嘴！”柳云海笑容不变，言辞却是极为凝重，“魔君胤若虚到来，这消息只有你知我知。若是散布出去，这在场八十七个门派、两支秦风军团，立刻便会分崩离析，军心一乱，这仗还怎么打？”

顾元山张了张嘴，低声道：“宗主，人皇……”

柳云海神色不动，却摇头道：“东方乾被金羽魔君多兰目拖在西面，哪里能分身前来援助？如今也只能靠我们这些人了……”

“元神与元婴虽然只相差一个大境界，但是其中相差当真是天地之遥，十多个筑基修士，能应对一个金丹修士；二三十名金丹修士，能联手勉强在一个元婴修士手中支撑。但是到了元神境……”顾元山惨笑连连，叹息道，“咱们虽然人多，若是被胤若虚拉开了空间，也只能被他一一斩杀。”

“道理我都明白！”柳云海索性改为传音，缓缓道，“凭借仙云宗的护山大阵，胤若虚没有把咱们杀光，决计不会深入琅琊境。如果他真要在外围发威，也只有你我二人，凭借元婴三重的修为，手持法器与其纠缠。”

顾元山不由得一怔，传音道：“你莫非打算……”

“不错！胤若虚要杀光了我们，才敢直接进攻琅琊境；而我们也必须杀光了他的帮凶，才能围攻胤若虚。比拼的就是时间，谁杀得更快，谁就能在这一战中占据优势。”

顾元山嘴角一牵，露出苦涩无比的难看笑容。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打一场防守战？”

“防不住啊——”柳云海惨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悄悄递给顾元山，“我们只剩下这一战的机会了。”

顾元山愣了一愣，随即飞快的在信函上一瞥，双手顿时抖动起来。

“赤羽魔君瞿如？他正率领赤羽军逆江而上，前来支援胤若虚？”

“是啊！”柳云海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这是昨夜一位南郡修士冒死传来的消息，他只来得及撑到见到我，就已经……”

顾元山沉默半晌，忽然端起桌上的酒杯，大笑道：“来，诸君饮胜！”

夜凉如水，山下的军士已沉沉睡去，山上的修士则也大多静静的坐在房间里打坐调息，拼命提升实力。大战将至，强得一分算一分，临时抱佛脚，也好过一点不抱。

东柱之顶，柳云海负手而立，灰白的长发随风飘起，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意。

背后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柳云海已经淡淡的说：“老顾，你还没休息？”

“以后休息的时间还嫌不够多么？”既然知道死期将近，顾元山反而没有了之前的愁容，轻笑道，“咱们在琅琊境活了一辈子，能死在琅琊境，也算是一件幸事。”

“那就多看几眼！”柳云海呵呵笑道，“下辈子也不知咱们能投胎去哪里，到时候万一瞧不见琅琊境，岂不是一件憾事？”

两位老人相视而笑，一时间将大战将至的危机尽数抛之脑后。

二人立在崖边，眺望远处的连绵群山，回忆曾经年幼求索的趣事，不时引得大笑连连。有巡夜的修士门人路过，皆远远的长身行礼，并不上前打扰。

“老顾，你说等咱们死个干净，秦风国君苏洪阳再无屏障，还能支撑几年？”柳云海笑道，“也不知皇极城大阵，能抵挡几位元神魔君的同时进攻。”

“法阵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顾元山倒是另有见解，“论法阵坚固，那临君城也不比皇极城弱上太多，还不是被一只皇兽攻破？人家就是靠着成千上万的兽潮，活活将法阵耗干了……”

“对了！”柳云海忽然心中一动，“你上次说，那只皇兽是被人斩杀的？我没见过皇兽，也不知究竟是何等实力，比之你我如何？”

顾元山回忆片刻，缓缓摇头道：“当时我接烽火传讯，特意赶去救助，却只见到一片废墟，皇兽已被人击杀，场中只有西麓三山混元无极派、冲霄宗、玉鼎派的门人。据混元无极派掌教岳怀江所说，皇兽类乃是被一位年轻的人族修士击杀，为此还废了一把极为稀有的空间灵宝。”

“若说皇兽究竟是何实力，我着实不知。只看满地兽尸，便知此人实力……”

顾元山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皱眉苦思良久，这才缓缓冒出一句话来。

“必然在你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