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阿霞(六)
作者:半亩南山      更新:2021-02-22 22:04      字数:4563

阿巴就看桑跑过来,霞也跑过去,还跟他抱在了一起。

“这下你放心了吧?非要这样,今天该好好呆着的!”桑笑着对霞说完,看到阿巴过来又开心地喊了一句,“阿巴。”

霞的脸红扑扑的:“我没事啊。”

桑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无奈地说:“我带的食物不多啊。现在,我是已经抛弃商队的一切来找你了,然后呢?”

“你不会后悔的!”霞得意地说,“阿巴,我们可以出发了!”

“我牵着你走吧,你啊!”桑有点责怪又有点无奈地说道。

阿巴疑惑地看着他牵起霞的手,霞已经开心地带着他往地下世界所在的那片山峰走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

但霞并没有说地下世界的事,却只是带着桑开始绕着路走。

阿巴觉得这大概是霞的计划吧。

在雪原上走了一天又一天,三个人携带的食物终于吃完了。

桑疲惫地看着霞:“还没到吗?食物已经吃完了。”

霞有点歉疚地说:“是我因为……痛,走慢了。而且,很久没来这里,有点迷路了。”

“那总可以对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非要我抛弃商队的一切跟你去探索吧?”桑有点不满,“我都已经一个人过来,跟着你走了十多天了。”

“……”霞沉默了一下,却抱住他的手臂摇了摇,“我已经有了方向,很快就能找到入口了!”

桑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先好好休息一晚,恢复体力,明天好好找吧。”

寂静的夜里,阿巴没有睡着,她听着霞和桑的呼吸,觉得他们也没有睡着。

后来,桑起来了,就在帐篷外面不远,响起了他大概是在撒尿的声音。

霞忽然偷偷塞了几颗糖过来,塞进了阿巴的嘴里。

阿巴不明白是为什么,食物不是吃完了吗?

桑回到帐篷之后,阿巴和霞都没有动弹。糖在嘴里慢慢地划掉了,为她补充着体力。

天亮之后,收好了帐篷,霞就松了一口气地说:“肯定是那个方向,我们出发吧!”

桑看了看那边的群山,说道:“现在从这里返回,走另一个方向,我记得三天的路程还有一个聚居点,我们可以撑过去,换到食物。”

霞的脸色僵了僵:“你不相信我?”

桑定定地看着她:“是你还不相信我,你特地绕了路吧?”

霞站在了阿巴的面前:“我,把什么都给了你!”

桑看着她,忽然笑了笑:“你知道吗?我的鼻子特别灵。”

霞的眼睛眯了眯,盯着他。

“你还有糖,却对我说你的食物也已经吃完了。”

“我说了,如果你选择彻底地信任我,才跟我来!”霞平静地说了一句,最后看了看他,“既然你觉得不能再冒险了,就去那个聚居点吧。阿巴,我们走!”

说完,她握紧了狼牙棒。

阿巴抬头看了看她,只觉得她眼里的光泽,比冰雪还要冷。

桑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确认你知道一个大秘密就行了。”

霞的脸色一变,眼里最后一丝光灭绝,厉声喊道:“阿巴,快跑!”

桑却笑了起来,看着两人奔跑的方向站在原地没动,嘴角的笑有一丝无奈又戏谑的味道。

不远处的雪坡后,五个手里拿着枪的人影出现在那里,朝着两人追去。

而桑顺着雪原上的脚印,慢条斯理的追过去。

今天的雪,可是已经停了啊,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一路慢悠悠地走着,顺手捡起某处位置手下刚才放在那的小包裹。

从包裹里,他先拿出了一个果子,悠哉悠哉地啃着,然后继续走。

这一点没有骗霞,他的食物确实吃完了。

谁能知道,她的警惕心这么强呢?连人都交给自己了,却还是给了他最后的戒备。

可是十天的时间已经过去,属下们必须过来营救他了。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就只能采取这最后的下策了。

可惜啊……想到霞带着情意的温热身子,桑还是有点意动的。将来,享受不到她带着情意的感觉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桑随手丢掉了还剩下不少果肉的果核,又拿出一块王城地下世界专门制作的糕点。

体力正在一点点恢复。

而远处,一前一后的两波身影正在靠近。

桑觉得这样的景象有点有趣,嘴角的笑容因此显得残忍。

他终于吃完了小包裹里的食物,感觉力气完全回来了。

于是从小包裹里最后拿出一把手枪,在手里灵活地转动了一下,向前平举起来。

准星里,既有霞跟她那个号称是哑巴弟弟……哦不,哑巴妹妹的声影,走得越来越艰难,已经快接近山巅。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估计了一下他们间的距离。

应该差不多了。

如果越过了山顶,她们再滑下去,那距离就又拉远了。

看了看这座山上的积雪,不厚,应该不会引起雪崩。远处的山,太远,小小枪声不足为虑。

看样子,她说的大秘密,应该就是这里了。

大范围不会错的。

有保存得那么好、那么干净的书的地方,无非是大规模的地下世界而已。

那确实值得好好探索一下。

于是他对着前方,扣动了扳机。

他这么远的距离,当然是打不中的,无非浪费一颗子弹而已。

但没事,这只是信号而已。

因此前方,他的属下们,也应声而动。

……

一颗子弹终究是打中了阿霞的腿,她一个踉跄倒在了雪坡上,眼里露出悔恨的神色。

还是太稚嫩了,和王城里那些在尔虞我诈的斗争中站稳脚跟的人斗不过。

为什么要去王城寻找盟友呢?就算是在荒野,也不是找不到厉害的人。

“霞姐姐,你怎么样!”阿巴惊呼一声,忍着眼泪,把小小的身体架在她的肩膀底下,咬着牙站起来,“快走,就快到了!”

她已经知道霞姐姐是怎样计划的了。

霞也咬着牙,挪动着脚步:“没事,他们想活捉,不会瞄准致命的位置。”

她伸出手揪住阿巴的衣服,把她往前面一扯:“你走在前面,我挡着你!”

“不要!你快走啊。”阿巴噙着眼泪,又转身了。

“走在前面!”霞大声吼着,推着她,“走啊!不要回头!”

“那我背着你一点!”阿巴反手扯出她的围巾,弓着身体拉着她。

背后是时不时会响起的枪声,还有旁边雪地里被子弹击碎散开的雪。

霞咬着牙,一只脚也用力瞪着,回头望望又望望前方:“快到那个位置了!那个位置我记得!”

可随后一声闷响,阿巴只觉得背上一沉。

她眼里的眼泪“哗”地一涌出来,咬着牙喊出声来,脚步更快了。

霞呼出一口气,轻声地说:“阿巴的力气比以前大多了呢。”

“下面找得到药的!我们这次认了很多药的样子!找得到的!”

又有两声闷响传了过来,霞仿佛从牙槽后面传来两声闷哼,艰难地回头看了看,敌人追得更近了。

她轻声地说:“阿巴,来不及了,让我坐下来,他们想活捉我们,不会打死我的。你赶紧在我背后……爬过去,挖开雪,跳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阿巴仅仅咬着牙,背着她往前走。

霞的手正在掰她的手,但力气越来越小。

阿巴只紧紧地抓着她的围巾,又腾出一只手托起了她的腿。入手,就是温热的血。

“你放下我……放下我啊!”霞的手伸过去想要掰开她,怕子弹打中她的手。

可终于那只手也忽然晃荡了下来,血迅速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滴。

“啊!啊~~~霞姐姐,霞姐姐!”阿巴忍不住嘶嚎起来,只后悔自己之前没有把力气练得更大一点,这样就能走得快一些了。

只有几步远了,很近的几步了。

但身后的脚步声也在很近的地方了。

“放弃吧……我们早就可以打中你的脑袋。”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霞虚弱地说道:“阿巴……放我……下来吧……我挡着你。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将……”

“你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我的姐姐。”阿巴的身体近乎要弯到底,把她往前扯,“还有,我不叫阿巴,我叫安!平安的安!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霞呆了一下,然后嘴角露出欣慰的笑:“这样……很好……我还是……得到了……一份完全的信任……你也……学会了……慢慢才信……信任一个人……比我……要好……”

安终于把她放下了,因为地方已经到了。

霞的眼里涌起亮光,小声说:“我拖延时间……你偷偷挖……”

说着就努力挪了面向,面对着下方的五个人,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抽出了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要活的我,就等桑过来。”

五个人面面相觑,枪口的方向却没有挪动。

老大是说了,抓活的。

看了看面前渐渐被染红的血,其中一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递过来一包东西:“先止止血吧,跟我们老大合作不好吗?”

霞盯着他们,眼神很凶狠,却伤害不了任何人。

她狠厉地咬着牙,开始咬着匕首的刃,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撒上药粉,止着雪,还从怀里摸出一颗糖塞到嘴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取出匕首:“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对啊,这就对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底下的枪手们戏谑地说道。

安的手在地上刨着雪,点着头,眼泪洒在雪堆里,灼出小小的洞。

“但……也不要只为了……活着。记住我们的……梦想!要过上……最好的生活……”

“你别说话了……”安哭着小声说。

霞灿烂地笑了笑,血染上她各色的围巾,坐在雪原的山脊上如同一幅凄美的画。

但刚刚赶到的桑却笑着欣赏这幅画,开口就是:“啧啧啧,何必呢。你是我的女人了,有什么不能给我?我难道还能亏待你?”

“还好……我没先告诉……你……”霞冷笑着说完,又呸地吐出血水。

“不用你告诉我了。”桑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笑着,平静地说,“地下世界嘛,一猜就能猜得到。”

霞的脸色变了。

“而且,这里的雪居然不厚,应该就在这里。入口,我迟早能找到。放心,这点伤,我还是会帮你治好的。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入口在哪,以后我还是可以把你当做我的女人。要么……”

他玩弄着手上的抢:“你要知道,我们还有个身份,碰到合适的猎物,也可以顺道捉一捉的。你认识字,长得也不算难看,滋味也不错,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霞平静地盯着他,笑了起来:“原来……你猜到了……还不打死我……是不放过……最后的价值?猎奴人啊……”

“当然,活人,尤其是活着的年轻女人,总比尸体值钱。”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你看我做了那么多次交易,应该明白啊。”

“……是啊……应该明白的。”霞的声音有点落寞,“你想……知道……入口?”

她似乎是要放弃了。

因为身后,阿巴好像是躲着瑟瑟发抖,但她还需要时间。

桑笑了起来,仿佛胜券在握。

实际上,确实翻不起什么波折了。

一个两条腿一只手都中枪了的女人。

一个小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