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聋子指手画脚的交涉下,领取了两套铺盖行礼,然后,周森在一个账本上签字画押,贾聋子和仓管员也各自签上自己的名字。
把铺盖行礼搬上板车,贾聋子又带他找到另外几个仓管员,领取了一些生活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等物, 搞定之后,拖着一板车的东西回到了马廊。
在这领取生活用品的时候,周森对沈家的生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沈家经营非常广泛,碗碟陶器,棉被布匹衣服,针线鞋子,油盐酱醋,还有一些铁器镰刀农具蜡烛,乱七八糟的应有尽有。基本上, 一个正常家庭息息相关的东西,这里都有。
以周森的眼光来看,沈家所经营的项目都是廉价产品,附加值低,看起来生意规模很大,实际上利益极为微薄,完全是靠量取胜。
回到马廊之后,贾聋子就不理周森了,周森独自把床铺好,换上一套崭新的棉衣棉裤棉鞋。
看着干净的床单暖和的被褥,感受着衣服的柔软,周森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现在,算是安顿下来了,至少,不用担心冻毙于风雪之中。安顿下来之后先弄清楚状况,接下来就是修炼,尽快恢复力量, 然后寻找回到五大星域的路。
发了一会呆, 周森走出去在东大院溜达了一圈,点头哈腰,和一些人混了个脸熟。
仔细观察,周森发现,不时会有一些农民挑着粮食柴火到沈家东大院,一问,才知道,这些农民都是租沈家土地,到了秋冬之际,都会挑着粮食或是沈家需要的物资冲抵交租,回家的时候,顺便会带一些马粪。当然,马粪可是要花粮食换的,在聂家桥这地方,肥料可是金贵的东西。
这沈家东大院,就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在不停的运转,每一个人都是这台机器里面的齿轮。
难怪需要那么多的仓库。
周森摇了摇头,以他的标准看, 这是最原始最落后的商业模式, 回报也极其缓慢,最大的好处就一个“稳”字。做这些生意,利润虽然微薄,风险性也是极小。
一直闲逛到中午,贾聋子招呼他吃饭。
伙食不错,除了大盆大盆酸豆角和时令蔬菜之类的,每个人都能够分到一大碗香喷喷的羊肉汤,葱花漂浮的肉汤里面,还有几块肥硕的羊肉。
分羊肉汤的时候,周森发现,自己碗里面的羊肉比那些工人明显要多一些。
米饭自己盛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从一些农民羡慕的目光和东大院工人吃饭时候的优越眼神来看,很显然,在沈家干活是非常有面子的。
在吃饭的时候,有些短工都会和周森闲聊几句,在他们看来,周森是有地位的人,因为,管理马廊相对那些搬运重体力活,要轻松很多。最重要的是,管理马廊可是长工干的活。
在吃饭的时候,有一群脚夫赶着一群短腿驴到了东大院,脚夫们都分到了一碗没有多少羊肉的汤,米饭没有了,分了几个隔日的冷馒头,看他们喝着热乎乎的羊肉汤大口吞咽馒头的样子,似乎很满足——餐风露宿的脚夫有口热汤喝都很不错了。
吃饭完毕,一些人只是略微休息了一会,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开始协助那些脚夫卸货,登记入库。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却是各司其责,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忙而不乱。
与此同时,在脚夫卸货的时候,周森发现,工人把马廊里面的短腿驴牵到了一座粮仓,贾聋子又把卸货的短腿驴赶进了马廊系好喂食。
周森帮手的时候一打听才知道。
沈家不仅仅是大规模贩卖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品,主要是经营粮食。
所谓的经营粮食就是每次出去,都会运走粮食,回来的时候粮食变成了货物,这样,脚夫和短腿驴就不用空走一趟,提高效率,降低成本。
在聂家桥,沈家拥有的良田林木荒山超过了数万亩,佃户超过千户之多,除了佃户交的租粮外,沈家在外面的店铺一年四季都会收购粮食,然后集中到东大院,可见,这东大院每天的吞吐量极为惊人。
忙碌到晚上,人都散了,东大院关门,吃了一顿安静饭。吃饭完毕,众人劳累了一天,都很疲惫,洗漱完毕,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整个东大院,除了几条解开锁链的土狗游荡,偌大的院落变得安静起来,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鼾声。
周森早早睡,这是周森近一年来第一次睡得没有丝毫压力。
天刚蒙蒙亮,沈家东大院就开始沸腾起来,各种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提醒着周森,这里是一个繁忙的商业中转站。
早早起床的周森跟随在贾聋子身后帮手。
贾聋子的工作看似简单,实际上很繁琐。除了清扫马廊喂饲料之外,还需要记录很多数据,譬如何时交接短腿驴,哪些短腿驴的粪便不正常,哪些短腿驴精神不振一律都要登记。短腿驴每天吃的饲料数量和种类也有严格的标准,不能随心所欲。
从登记本上看,每三天都会有兽医上门体检,顺便为马廊消毒。
接下来几天,周森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工作流程。因为贾聋子对周森有点排斥,自顾自的干活,周森清闲的时间很多,没事就帮别人帮手。
周森帮手最多的就是厨房。
厨房的厨师就那么固定几人,而工作量却是极为不稳定,因为,平素吃饭的时候也就是三、五十人,但遇到送货的脚夫赶上吃饭当口,就要立刻加菜加饭,因为,他们也属于沈家的工人。
只是数天,周森就和厨房里面的人打成一片。
厨房总共有五人,二个做大锅饭的厨师,还有两个妇女加上一个烧火劈材挑水的杂工。
这五人,都是沈家东大院的长工,其中两个厨师和两个妇女本身就是两口子,人们称为大厨彭,大厨孙,两个女人则是彭嫂孙嫂。杂工则是一个沉默寡言孔武有力的单身汉,姓鲁,绰号叫“鲁斧头”,他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提着一把斧头在厨房外面的木墩上劈材,或者是蹲在磨刀石边磨那把沉重的铁斧。看到鲁斧头,周森立刻想到了古地时代的风云人物鲁智深。
周森发现,在沈家东大院,几乎人人都有绰号,譬如朱筒子、贾聋子、大厨彭、大厨孙、鲁斧头之类的,都好记,极具个人特色。
目前,周森还没有获得绰号,在外人眼里,周森就是一个话不多,摸样不错,很壮实的小伙子,经常会有周边交租的农村妇女要为周森介绍媳妇,偶尔还会有姑娘家的主动找周森聊几句,可惜,在姑娘们眼里,周森实在是太木讷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姑娘们讨了没趣,也就逐渐不理他。
周森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回到五大星域,哪里还有心思沾花惹草……
……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每天的生活极为规律,晚上六点左右吃饭下班,八点就上床睡觉,早上五点就起床,看起来无所事事,却整天忙忙碌碌,没有一刻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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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头,你没有家人?”周森帮鲁斧头码放木材,鲁斧头坐在小木墩上休息抽烟,似乎在想心思。
“有。”鲁斧头瓮声瓮气道。
“在哪里?”周森喜欢和鲁斧头聊天,因为,他不会问,只会回答。
“聂家桥。”
“你是本地人?”周森一愣。
“嗯。”
“你为什么不回家?”
“起火了。”
“小周,别问他,你就是问一天,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他家点蜡烛,起火被烧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人,他现在正在存钱,准备修房子娶媳妇,可惜,人家都嫌弃他穷,人又太闷,姑娘家的都不喜欢,不过……有个姑娘对他还不错,就是父母不同意……”来搬柴火的孙嫂长长叹息了一声。
“哦。”
“呯!”
一道寒光一闪,一把铁斧重重钉在木墩上,大地都仿佛一震。
“斧头,多给人家父母说说好话,人家的宝贝闺女,自然是要找个好的人家,你不仅仅是穷,还不说话,人家图哪一样?你这生闷气砍苍蝇有个屁用。”
“砍苍蝇?!”
周森的瞳孔赫然紧缩,他看到,那劈柴的木墩上,一只苍蝇被生生劈成了两瓣。
“小周,斧头憋屈得慌的时候就追着砍苍蝇,被我们笑话了很久,后来,还真被他砍中了,一开始,大伙儿都很震撼,现在,我们都习惯了。”孙嫂见周森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见怪不怪了的搬着柴火大笑着走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周森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我想砍。”鲁斧头一双牛眼瞪着木墩上被劈成两瓣的苍蝇尸体,闷声道。
“想砍就能够砍到?”周森一愣。
“嗯。”鲁斧头重重的点头。
“教我砍苍蝇!”周森紧张的看着鲁斧头。
“嗯。”
让周森没有想到的,鲁斧头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其实,对于鲁斧头来说,砍苍蝇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没有任何其它的意义,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对周森来说,却是修神之路的一次重要蜕变。
鲁斧头似乎很乐意把自己的“绝活”教给周森。
砍苍蝇有几个要诀。
快!
准!
狠!
快就是速度,速度一定要超过苍蝇飞起那一瞬间的数倍;准就是眼力,就是看准苍蝇的位置;狠则是关键,看准了位置之后,就要毫不迟疑的砍下,全力一击,千万不能犹豫,机会稍纵即逝。
鲁斧头砍苍蝇很容易,他手拿沉重的斧头坐在小木凳上,只要有苍蝇落在木墩上,手中的斧头一闪,苍蝇立刻被劈成两瓣,看起来举重若轻,轻松自如,毫不拖泥带水。
快并没有什么难度,斧头砍下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苍蝇飞起的速度,对于周森来说难的是准,因为,苍蝇就那么一个小黑点,它会在任何一个不确定的位置出现,或者突然飞走,要锁定非常难。
周森发现,鲁斧头砍苍蝇的时候,眼神会突然凝固。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锁定过程。
最后,周森总结出了一个心得:用心。
“我想砍”与“用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用心,用斧头砍苍蝇其实一点都不难,因为,周森不缺少“快”和“狠”,他唯一只需要做到“准”。
只是十五天,周森就掌握了砍苍蝇的要领。对于周森来说,只要想学习一件事情并不是太难,何况他还有鲁斧头这个师傅。实际上,周森只是花了三天就掌握了,他只是不想暴露自己太优秀。
这十五天,周森闲暇的时候就帮鲁斧头砍柴,其实,砍柴与砍苍蝇区别并不是很大,如果能够把砍柴控制到自如的地步,砍苍蝇也就为时不远了,其中,只要掌握好一定的技巧,熟悉苍蝇的飞行轨迹和习惯就可以了。
当然,要达到鲁斧头那种挥洒自如的地步,那还需要漫长的磨练,目前,周森只能凝神静气全神贯注的时候才能够砍中苍蝇,手中的腕力控制还做不到收放自如。而鲁斧头,已经随心所欲,想砍就砍,那把沉重的铁斧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如有灵性。
鲁斧头对周森的学习速度极为惊讶,因为,他砍苍蝇,可是先劈材五年,又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练习砍苍蝇,而周森,只是半个月就做到了。
其实,鲁斧头并不理解他与周森之间的差距,他一开始是在“黑暗”之中摸索,用蛮力砍苍蝇,花了三年的时间把蛮力变成了巧劲。而周森,除了有鲁斧头指导之外,他一开始就“用心”去砍,自然事半功倍。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周森本身就是一个天才科学家,拥有强大的计算能力,而砍苍蝇,其实与计算也有着莫大的关系,方位、角度、速度、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转眼已经过了月余。
周森帮着贾聋子收拾完毕,正聚精会神劈砍木材练习力道的时候,突然,院子里面响起一阵争吵的声音。
在东大院,争吵是极为罕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