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轻两重敲门声后,来者问道:“捞耶,睡了么?”
这浓重的鲁南口音,听着有种莫名的喜感。
三位玩家只能自行中译中,捞耶大概就是老爷的意思吧。
屋内灯火自角落处亮起,一个平和的男声回道:“怎么了?”
“捞耶,荣庆班戏台子搭完咧,俺给您送戏单来看一哈。”
屋内响起轻微的脚步,紧接着是横推门被拉开的声音。
“哎呀捞耶,干熟么又不穿薛子(鞋)咧。者哥司候倒寒气儿,可摆(别)冻着喽。”老奴忧心道。
“你何时见我生过病啊,我可是服过金丹的半仙,怎能与凡人同比。哈哈…”
屋内男人的声音很悦耳,给人一种很亲切又很洒脱的听感。所以,说出这种装逼话,你都不会想扇他。
笑罢,男人又道:“午后与在清饮醉,睡了半日,却是睡不下了。走,且去看看。”
随后,两个脚步声渐渐远去。
待人走远后,三位玩家果断摸进屋内。
“好独特的香气!”黑暗中,沈沉影轻疑道:“会不会有问题?”
屋内萦绕着一股清冷的气味,些微的酒香中带着些许花朵的芬芳。
三人各自提高警惕,摒住呼吸。黄一峰取出手电,调低光亮,打开。
只见,屋内装饰古意盎然,非常雅致,颇有几分禅意。
正当中一方矮桌,桌旁四席蒲团;桌上摆着茶海、茶具,插着枝桃花儿的小酒壶。
左右两边各垂着席幔,左侧是去二层的楼梯,右边是间开放式书房。
三面墙旁各立着一个书架,满满当当的书中不乏一些竹简,墙面留白处则挂着几幅画。
二楼更简单,除了一间卧室之外,另两间房内也全都堆满了书册、竹简,以及琳琅满目的各色酒壶。
比较特别的是,没有床。
卧室地面铺着厚薄适中的蒲草席,仅在靠墙的席上铺了被褥。且,都是很薄的那种。
“这琼老爷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黄一峰不禁好奇道。
恨不得一笼统的二楼,随便几眼就瞧完了。期间,夜明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揣在怀里。
沈沉影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夜明笑道:“读书人的事儿。”
三人回到一层,又再地毯式搜索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墙体不厚,排除有密室的可能性。
“奇怪。”夜明站在开放式书房的长案旁,冲黄一峰伸手道:“手电给我。”
夜明握着手电,将书房内仔仔细细又扫了一遍,最后将光束停留在墙上挂着的画上。
“镜花水月,这个任务名一定是有所指的。”夜明自言自语着,走到桌旁,挪动了一下插着桃花的酒壶。
未见异动。
“果然,就算真有密室或者阵法之类的,不会安置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边说着,夜明回到书房再次翻找起来。
手电的光线缓慢地扫过书架,一道并不十分明亮的反光,一闪而过。
有发现。
不用夜明示意,沈沉影便走到书架前,将书册移开。
一面侧放的铜镜露了出来。
随后,三人再次检索书架,将所有角角落落翻遍,又找出四面镜子。
除那面造型古朴的铜镜之外,另四面分别是:通体呈银色的银华镜、打磨光滑的石镜、木框水晶镜,以及一面玻璃镜。
辫子朝中期便有玻璃传入,当然,能用得起的非富即贵。
“书房里摆这么多镜子干嘛,360度无死角欣赏自己的绝世美颜,这么自恋的吗?”黄一峰随口吐了句槽。
这些镜子外镶的框架与古藉装帧颇为相像,且都是竖着被书册夹在当中,若非那道反光,绝对发现不了。
“镜、花…”夜明双眼一虚,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他快步在书房内走了一圈,果不其然,正好找到5个对应点。
外边方桌插的花、墙上画、木窗上刻的图案、门口席幔上的刺绣,全都是桃花。而最后一个点,则是早已熄灭的桃花熏香,位于入门正对面的茶海旁。
“所以,是解谜啊。”
夜明唇畔微微上扬,那种自信,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狂拽气质,比打了高光还亮。
“石镜的历史最悠久,其次是铜镜,银华镜乃晋朝期间产物,玻璃镜显然是最后出现的。唯一有待商榷的,是水晶镜的排序。”
夜明略微思考了三四秒后,迅速得出结论:“水晶镜的外框是金丝楠木,《博物要览》有记载,晚唐盛行以此木为装饰。
所以,应该排在第四位。也就是,石1、铜2、银3、晶4、璃5。”
“5处桃花‘记号’分别对应【酉、未、午、辰、卯】这5个方位,12地支的顺序是子丑寅…”
不到两分钟时间,夜明就完成了解谜,找到镜与花之间的关联。
1号镜对1号花,以此类推。
在夜明的指挥下,沈沉影和黄一峰将5面镜子分别朝向对应的桃花所在的方位。
当黄一峰摆好最后一面镜子时,奇妙的一幕,出现了!
两两对应的点各形成一条直线,这就生成了五条直线。五线相交的唯一点上,蓦地现出一个虚影。
这虚影甫一现身,便消失无踪了。
三人都没看清,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一幽长的叹息,在黄一峰身后响起。
“啊…”
黄一峰登时脊背一凉,不过,比起前几次,他现在的反应相当沉着。
“放、我、出、去!”
这个声音?!
声音语气深沉幽怨,极为虚弱,听上去十分阴寒。但那音色,实在太有识别度了。
不是方才回应那个老奴、疑似琼家家主的琼镜心,又会是谁呢?
“放、我、出、去!”
这回,声音出现在沈沉影身旁。
三人循声看过去,便见沈沉影身旁那面银华镜上,一抹黑影一闪不见。
“放、我、出、去!”
声音再次出现在胖子身后,由于玻璃镜的清淅度最高,这回夜明倒是看清了个大概。
镜中虚影似是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男人。
“放、我…”
“别念了,你是唐僧吗?”夜明一挥宽袖,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姿态,道:
“只会飘来飘去也好意思装厉鬼,呵,可笑。快给本法师现出原形。”
“法师?”声音不知道是因为过份虚弱,还是有些激动,发颤道:“您可是大修行者?”
未等夜明应声,黄一峰贼有意识地威胁道:“对,反正我们大法师百年蛇妖都能弄死。我劝你老实点儿,自己现真身,别被打的魂都没喽。”
“大法师,救我!”
“救你?”夜明指着那面玻璃镜,道:“你先定住了,别飘来飘去飘的我眼花。”
胡乱穿梭在五面镜中的影子,不再像没头苍蝇似地乱蹿。待其出现在玻璃镜中,三人这才看清其真容。
须发如枯草般凌乱,眼眶凹陷、两腮内塌,嘴唇内缩得厉害,干巴得裂出道道血痕。脖子细得好似随手一捏就会断掉,一身广袖长衫空荡得仿佛里头并没有躯体一般,瘦到了极致。
与其说这是个鬼,还不如干尸二字,更为形象。
瘦得比皮包骨还可怕的镜中人,颤颤巍巍双手作揖,悲泣道:“在下琼镜心,求法师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