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队,喝豆浆吗?甜的。”
夜明实在喝不动了,但他是个特别珍惜食物的人,干不出喝一杯倒一杯这种奢靡的事情。
雷宏情绪一下子就有点不连贯了,心说这小子心理素质也太强了点吧。
不过身为老刑警,雷队长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很自然地接过夜明递来的豆浆和吸管,微笑道:“药学高材生啊!
怪不得,你能在受害者还没毒发的时候,就发现她中了毒。小伙子,火眼金晴嘛。哈哈~~”
“很难吗?”夜明道:“毛可七当时眼敛有挂垂症状,这导致她不停地眨眼。
眼敛挂垂的感觉,跟假睫毛胶水粘到下眼角很像。她可能以为是这个原因,所以就没有太在意。
另外,在录制过程中,另两个女孩在与她对话时,有掩鼻的动作。所以,我判断她嘴里有难闻的味道。
刚才在你们来之前,我也问过那两个女孩了,她说是大蒜味。但在开录之前,她的嘴里并没有这种味道。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提前回答你,因为在开录前我和她以及pd一起对着台本,近距离对话,那么冲的味儿很难闻不到。
总之,她所有一切症状都符合重金属中毒。汞,或者铊,我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假睫毛胶水粘到下眼角,这种事情你是怎么联想到的?合着你小子还粘过假睫毛?’雷宏无语地盯着夜明看了十几秒,思绪一时间有点儿小混乱。
这波分析乍一听似乎很合理,但仅凭眨眼过于频率和口臭,就觉察出毛可七中了毒,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隔行如隔山,但一个药学系大二学生,怎么可能凭区区两个极其普通且毫无指向性的微妙细节就作出推断。
但这小子说话时的语气、表情、肢体动作,都丝毫没有破绽。
难道,真是他观察出来的?
事实上,就是夜明观察到的。
不过,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毛可七有点不太对劲。【刑天社】给陈昂下达的指令是让他借职务之便,诱使撕漫女团成员加入该组织。
所以,夜明当时的猜想是毛可七会不会已经加入【刑天社】了。突然出现这种奇怪的身体症状,会不会是饮用了那个邪端异教所谓的‘圣水’造成的延迟不适反应。
夜明推测陈昂的灵魂处于哥布林异变状态的原因,就是服用了‘圣水’。
所以,他发动了称号技能【诡谲的观察者】,结果显示大凶妹子居然是中了毒。
而毛可七之所以还能抢救抢救,夜明发现及时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在抱着毛可七去大厅等救护车的过程中,他还发动了两次【净化】为她续命。
通过结果倒推,这都压根用不上脑子。但这些,夜明当然不能说。
而雷宏则在心底更加笃定,这小子不简单。面对这种心理素质过硬的高智商嫌疑人,普通套路问话根本没用。
于是,雷宏决定单刀直入,用强势的问话来敲打其心理防线。
“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这些,太牵强了吗?就像事先准备好了怎么回答一样,连我要问什么问题都提前答了。这么着急撇清嫌疑,反而让我更加怀疑你。”
夜明打了个长嗝,笑道:“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我的猪队友买太多豆浆,给我喝撑了。”
“呵呵~”雷宏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两声,道:“小伙子,别岔开话题。我在问你话,最好老实回答。还是说,你想去局里聊?”
“我就知道会被当成嫌疑人。”夜明仍是一脸淡然,并没有因为雷宏拿他当嫌疑人看待而感到丝毫不爽。
“选择在录制现场毒杀一个公众人物,凶手必然是做过详细计划的。
之所以这么做,首先凶手除了拍摄现场以外接触不到受害者;
其次,凶手对现场所有机位的摆放、拍摄角度了若指掌;
再其次,凶手对受害者的习性有一定了解,不然就无法精准投毒;
最后,凶手很冷静并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雷宏眉头皱的更深了,心说这小子可以嘛,把自己框的死死的。这是想玩一套反逻辑吗?越可疑之人越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这特么又不是拍电影。警方办案是证究证据的,不能凭蛛丝马迹瞎推理。老子虽然怀疑你,那也只是怀疑而已。
得,能说你就多说点儿。说的越多,就越会露出破绽。
夜明见雷宏一脸老谋深算的沉思状,继续道:“我与毛可七,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你可以让技侦科查一下推理吧的监控,阿夏,就是推理吧的老板,他那儿存着一年以内的所有监控内容。
再不信的话,还可以让网侦那边查一下我和毛可七是否有通话、信息、微信等联系。
开拍前半小时,我作为指导和姚pd以及所有参与录制的演艺人员,作过现场沟通。毛可七当时对我表达了不满,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杀人。
更何况,我就算要杀她,临时也搞不到毒物。
当然,如果你非要认为我是个随身带毒物,时刻准备干掉什么人的反社会杀人狂,那我无话可说。”
‘很诚实,这段话说的太诚实了。表情、语气无懈可击。’雷宏心底开始动摇了。
不过…
“又是技侦又是网侦的,听起来你对我们刑侦部门的分科室了解得相当具体嘛。”雷宏抓住了某个重点。
“有一定法政常识的应该都知道吧。”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信息化已非十几年前能比。雷宏也知道现在的老百姓普遍法律意识比以前强的多,这些二十上下的小年轻就更不得了。
‘叮’
手机信息声响起,夜明看了眼后,起身伸开双臂道:“如果你还怀疑我,大可搜我的身。
不怕浪费时间占用公共资源的话,还可以把我身上的衣服拿去化验。不过,验完了得还给我。”
话说到这份上,雷宏心里其实已经基本将嫌疑人的帽子从夜明头上摘掉了,但基于工作准则,他不能做出这种非理性的武断行为。
就在雷宏准备动手搜身之时,敲门声响起。
他暂停动作,喊了声“进。”
一名三十出头、穿便衣的女警,推门而入。
“雷队,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车堵的…哎,夜明,你怎么…”
夜明冲这位蓄着齐耳短发的女警点了点头,并喊了声:“芳姐。”
雷宏懵圈了。
“魏芳,你…认识?”
“那可不是认识嘛。”名叫魏芳的女警,也不知道这两人刚刚发生了什么,快人快语道:“赶紧的,现场在哪?”
雷宏略感尴尬。
虽说警务人员的熟人不能代表什么,但自己刚才从起疑到框定头号嫌疑人再到几乎被说服,整个过程快的跟坐过山车似的,面上确实有点不太好看。
夜明则完全体会不到雷队曲折的心路历程,很自觉地走在前面带路。
魏芳提着一只铝制工具箱,快步跟在夜明后头。
雷宏招手示意魏芳走慢点,与夜明拉开一段距离后,他轻声问道:“这孩子你亲戚?”
魏芳笑了,“老雷啊老雷,夜明两三岁的时候,你还抱过他呢。”
“啊?!”
魏芳压低声道:“夜枫的儿子。”
“啊!!”雷宏顿时停住脚步,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表情,讷讷道:“我是真没想到,他姓夜,不是叶。这就难怪技侦网侦这些词儿张口就来了!”
临州市最知名的警界之星——烈士夜枫,但凡是个警察基本都听过这个名字。更何况,雷宏还曾跟夜枫一个局里共事过一年多。
“唉,出了那事儿以后,这孩子受刺激太严重。”魏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出了点问题。”
“嗨,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刚还拿他当嫌疑犯审来着。”雷宏懊恼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突然又反应过来,奇怪地问道:“不对啊,这孩子不是还考上江大了嘛。刚才跟我说话条理很清淅,没看出来有智力缺陷的问题啊。”
魏芳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不是智力。前个七八年,老腾带他看遍了有名的心理医生,说是应激反应造成的情感障碍、艾斯伯格综合症。”
魏芳口中的老腾,自然就是那位人狠话不多的腾大叔。
“艾什么症?”
“先办案,等空了再跟你说这孩子的事儿。”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进录制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