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这个叫张家明的男人,自己开了一个网咖,两家积蓄其实完全够我们平安一生衣食无忧,舍不得老院子的两家,都没有出售房产,拿出积蓄,买了一套房子作为我们的新婚住所,只是,对比起住在新房,我们更愿意陪伴在老人身边,好在,院子够大,房间也有,索性后来双方父母就干脆搬来一起居住了,众享天伦的四个老人自然是喜笑颜开,新房租了出去,一个月买菜的钱是有了。开了网咖,无非是我一个大男人,总是不能成天呆在家里混吃等死,而我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耐,大学里学的中文系,这么些年,早都丢得差不多了,去当老师明显是误人子弟,索性投入了两百多万,开了一个精致的小规模网咖。本来爱好打游戏的我,也算是借着上班的名义每天消磨时光,顺带的,也能一个月多少赚个万儿八千的净利润,养家糊口,也算是能凑合过日子了。
时间,才是最为珍贵的东西。
孩子渐渐长大,父母渐渐老去。张留留和王恋恋上了幼儿园,然后,又上了小学。当这两个孩子读到初中的时候,王亚男的父亲年迈,第一个离开了我们。随后,沉浸丧偶哀伤的王亚男的母亲,也在半年后离开人世。
岁月无情,生老病死,我们无法去改变,哀伤的心情,无数个深夜里,王亚男哭醒。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她的两个人,都彻底走了。
两年后,张家老太太和老爷子也相继离世。
哀伤难免。再次品尝到人生最大的悲伤之后,看着再也没有了慈祥面孔的老院,沧桑中,透着一股那么的萧索。而院子里哭泣的两个孩子,已经个头快赶上我和王亚男了。
我们渐渐也步入了中老年人的行列了。
我们越来越老了。孩子们却越来越青春正茂。初中毕业后的两个孩子们以优秀的成绩进入高中,三年后,从来没离开家的孩子们,踏上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赴千里,北京大学,他们都考上了同一个大学。
送别的车站,王亚男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而满满担忧和哀伤的我,牵着王亚男的手,默默转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我们,终究是要面临一次又一次的别离,无论我们是否愿意。
大学毕业后的孩子们没有选择回到粤洲,而且继续留在了北京,实习,就业。无数的担忧成为了我和王亚男的心结。我们终于再一次又再一次的体会到,子女行千里,父母牵挂的心,无时不刻,从没有停歇过。吃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坏人,身体是不是健康,钱够不够花,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有没有谈恋爱,工作是不是都能搞定......
太多的担心,萦绕心头。
孩子们结婚了。再一次回到我们的身边。只是,这样的停留,终究没有多久,又开始奔赴了他们的生活和事业。
我和王亚男从没有关心他们到底赚了多少钱,又取得了多少的成功,我们已经妥协了很多,我们变得奢望更小,仅仅是,希望他们能多一天陪在我们身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可是,我们都知道,他们已经早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们成年了,成家了,很快的,他们也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他们有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我们干涉不了,改变不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关注着,担心着,祈祷着,希望他们平安,健康,以及,多少偶尔的想起,在遥远的一个地方,还有两个已经年迈的老头和老太太,在为他们无时不刻日夜不休的牵挂着。
人老了,终究无数次的期待,失望,又再次的期待,失望中反复轮回,最终,终于再次领悟了要放下。我们终于都再次感悟到,放下对生命的执着,对喜怒无常的执着。所以,已经沧桑得古朴的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一个慈祥满目的王亚男,总是安详的听着舒缓的音乐,她带着老花镜一边织毛衣,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家常,而我,慢悠悠喝着茶,哼着年代久远的调调,听着她的废话一般的家常,感觉这无比真实的温暖和幸福。
或许,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某一天,也快了吧。
已经几乎模糊的那些记忆,最近反而是经常出现在睡梦中。关于符文之地,关于那些曾经热血,亲切,又可爱的英雄们。英雄联盟这款游戏,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经一再改版面目全非了,虚拟现实投射的新时代的游戏,早已经占据年轻人的视线,而曾经风靡的英雄联盟,已经没落得几乎销声匿迹了。召唤师峡谷,我这个老年人,也只能在自己家的电脑里还有保存了,偶尔打开,登录哪个几乎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账号,显示我的段位,赫然会发现已经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个黑铁了。
我已经想不起,那些曾经并肩战斗的人们的脸,他们好像只剩我的一场幻梦,曾经无比的精彩纷呈,一时光火,然后,就那么突兀的结束,逐渐淡出了我的世界。恍惚间,到底,这个世界的我是真实的,所以我只是做了一个符文之地的异怪异梦,还是我依然还在符文之地,只是做了一个更加漫长的现实梦呢?庄周梦蝶,还是蝴蝶梦了庄周?
在这生命几乎快走到尽头的时刻,我仿佛感悟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你终于领悟了!”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赫然出现!如此的陌生,沧桑。
随后,仿若天光大放,房屋蹦跶,世界崩溃,我模糊视线里的一切,化作支离破碎的碎片纷纷消失,而另外一番模样的世界,渐渐清晰。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正面色微笑的看着我。
一个年轻的我。一个穿着随意牛仔裤,一头短发,肌肉没有衰老猥琐身体没有佝偻说话也利索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