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下,热热闹闹的,打架斗殴也算常事。很快就水过无痕。
观中游人不过看着微飏一行人窃窃私语几句,便又自己游赏上香去了。
况雨霏却已经完全没心情玩了,拉着微飏逼问:“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连逛个庙都会有人想杀你?
“——你别糊弄我,我可不瞎,那匕首寒光闪闪,那是正经会捅死人的。”
“好姐姐,你问我,我从哪里知道去?”微飏笑着讨饶,又逗她,“更何况,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冲我来的?万一是冲你呢?”
况雨霏被她问得一愣。
石磐好笑地瞪了微飏一眼,解围:“大约是我当年的仇家派来的。与你们不相干,安心玩吧。”
况雨霏半信半疑。
“其实啊,也就是仗着游人多。不然,一院子的桃树枯枝,到了晚上,影影憧憧的,还怪吓人呢!”翠微及时开口,就像是在跟小蓝闲聊一样。
况雨霏立即被这话吸引过去了注意力,四处乱看一番,同意地点头:“说的可是呢!看看这枝干,张牙舞爪的。”
几个人的话题被拽开。
旁边却有人笑着搭茬儿:“小娘子说的极是。前儿才有个借住的书生被树影吓得摔断了腿。小道正发愁呢。”
几个人歪头一看,刚令人把那刺客送走的道士走在她们身边,稽首行礼,满面笑容。
“道长是?”微飏好奇地看他。
道士乐呵呵地点头:“小道俗家姓张,如今这玄都观,正由小道处置些杂务。”
微飏笑道:“原来是观主。”
两下里才寒暄了两句,就见三清殿里出来一个人,看着微飏轻轻地笑了起来:
“啊呀呀,这不是三小娘子么?这可真巧了。”
正是锦王妃。
“王妃安好。”微飏只一愣,便笑着叉手欠身问好。
她身边的况雨霏傻了眼:“王、王妃?”
怎么会又“偶遇”了?!
“怎么?只看得见王妃,看不见本王么?”锦王一身锦袍,从锦王妃身后转了出来,一脸笑意。
况雨霏更懵了。
微飏和石磐却泰然自若,只微微露了个惊讶的表情,便低头行礼:“见过锦王殿下。”
“罢了。”锦王含笑抬手。
况雨霏忙也跟着行了礼,懵懵懂懂:“殿下和王妃怎么又信了道?上回不是去寺里求签么?”
“就你来得?王妃就来不得?逛嘛,哪儿不是逛?”微飏忙拉她。
锦王体贴地扶了锦王妃的胳膊,温声笑道:“别说道观,前些日子,我连袄祠都陪着去过!”
“殿下!”锦王妃红了脸,仰头一个娇嗔。
所谓病笃乱投医。
锦王妃这是怀着身孕,心里不踏实,所以才逢神便拜。
况雨霏自认为明白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正经屈膝给锦王妃道歉:“是我没想到。王妃多出来走走散心,倒是好事呢。”
“你一个小姑娘,哪里懂这些?”锦王妃笑得温柔。
锦王却歪头看着她们身后:“那两位是?”
“哦对了。”微飏忙回头把探头探脑的傻哥哥叫过来,给他介绍。
锦王笑得格外和煦:“原来是微家二小郎君。这两个月国子监听说最多的就是二小郎君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这两个月,听说最多!?
微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瞪着微诤。
微诤狼狈不堪,陪笑道:“初见锦王殿下,您就给我告状,可见殿下厉害。学生以后保证遵纪守法,再不胡闹了。”
“呵呵,这个走着瞧吧。”锦王笑了笑,转向徐云客,挑挑眉,“这位监生,就是二小郎君打架便陪着的?”
徐云客举袖拱手遮面:“学生惭愧。”
“哈哈哈!这有什么惭愧的?他家老国公才进京时几乎每天打一架。他那是家学渊源。你与他交好,想不打架都难。”
锦王两句话便与微诤二人亲热起来,笑着告诉锦王妃:“咱们也逛得差不多了。你和三小娘子再玩一会儿,可就自己回家吧。我就去办差了。”
锦王妃温柔答应。
众人忙跟锦王道别。
出人意料的,锦王却招手叫微诤和徐云客:“你们俩送我。我考考你们。”
两个人冒着冷汗,只得相送。
况雨霏拉着微飏在后头看着,不由笑弯了腰:“这个景儿可难得,我家去一定要告诉我爹!”
跟在微诤身后的六合回头看了微飏一眼。
微飏眨了眨眼。
六合面无表情追着微诤去了。
锦王妃眼波流转,笑吟吟地拉了微飏问道:“这乱哄哄的,你怎么又乱跑?我听说,前儿不仅去了贾府,还进了趟宫?”
“我哥呗,非要看热闹。结果瞧见郭伯伯和千山了,只好过去行个礼。”微飏直接甩锅,然后笑嘻嘻地跟锦王妃说起了进宫:
“要说皇帝爷爷,那是真疼我。不是我炫耀,王妃那里自然有杨扬州送来的各色绫罗。前儿我去宫里,皇帝爷爷竟也送了我一箱。
“您知道吗?我舅舅是做生意的。他瞧见了那箱子料子,跟我说,那都是贡品,街上绝见不着那么好的。他可羡慕了。
“我回家就跟拿着跟当初皇后娘娘她们赏我的料子比——我悄悄告诉您,比那都好!”
微飏笑嘻嘻,扬眉叉腰撇了小嘴儿,“我估摸着,您都未必有那么好的料子!”
杨孟公乃是扬州刺史,江南道第一个富庶的州府。江南进上的织品,多一半出自扬州。
若说锦王妃手里的东西不及微飏的那箱布料,几乎不可能。
所以,微飏这个话,绝不只是在说锦王妃,而是在说皇后娘娘。
锦王妃的脸色登时一变,忙又掩下,含笑摇头,亲昵地伸手点一点微飏的小鼻子,道:“你这么乖,多好的东西送给你,都是应该的!我可一点儿都不嫉妒!怎么样,失算了吧?”
不是放了话不管么?
怎么又把消息露给这样一个利益紧密相关的人?
石磐心头轻轻跳了跳,再看向微飏的目光中便含了三分戏谑。
啧啧啧。
这个耐不住什么闲事都想管的性子,既不像微隐微二郎,也不像林氏,倒是跟陛下的行事一模一样!
要不怎么这一老一小这样投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