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然十分了解母亲，当晚就到母亲房中，和她同寝谈话。

而杜知书，自然在年轻貌美的姨太太院中安寝。

他有七房姨太太，目前最受宠的当属七姨太，因舍不得杜家的富贵生活，新婚姻法颁布后她们都没选择离婚，而是住在杜家大宅当中。

虽然外面缺衣少食，但她们的生活丝毫不受影响。

逗猫遛狗、养花喂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赶在杜太太开口前，杜嫣然干脆利落地问道：“娘，您不信任我的眼光吗？”

“不是不信，而是他们不愿意给你婚礼，甚至没有聘礼，让我怎能心平气和？你那个姐姐出门子时，人家穷学生还举家之力送上一份聘礼呢！”杜太太说道。

杜嫣然嗤笑：“那点聘礼您看得上吗？我用不着念恩倾家荡产地准备聘礼，心意到了即可。再说，念恩家里只说婚礼简办，并没有说不给聘礼，陈同志亲口说等你和爹答应我们的婚事，同意简办，他们就立刻同志念恩的母亲来沪给我们操持婚礼，准备聘礼。”

见她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杜太太心中一宽，“好吧，撇开聘礼不谈，咱们确实不在意那点聘礼，但你跟他支边的事，我万万不能答应。”

杜嫣然压低声音：“娘，您说，咱们家现在是什么样子？”

“什么？”杜太太没反应过来。

“像不像《红楼梦》中的四大家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娘啊，盛极必衰，千古如是，我们家不可能是例外。”杜嫣然如此说道。

杜太太浑身颤抖：“嫣然！”

“娘，我虽然年轻，但我很清醒。”杜嫣然伸手搂住她的脖颈，依偎在她怀里，轻声道：“等我和念恩支边后，你就以重病须得到国外做手术的理由离开沪上，让大哥大嫂和侄子们陪你一起离开，轻车简从，尽量别引人注意。如果不想到国外，就去香江定居，徐家表姑不是说姑妈在香江定下来了吗？你们去，姑妈不可能对你们袖手旁观。”

杜太太不敢置信地道：“你……”

杜嫣然认真地道：“娘，当初姑姑建议我们全家跟着离开，爹舍不得偌大的家业，说他和官方关系好，不愿意，其他人自然惟命是从。可是，娘，您有大哥，大哥大嫂有侄子侄女，到底是钱财重要还是安全重要？当然是后者。陈同志让我们婚后支边，不是放逐，是因为我的出身啊，娘！我心里十分明白。”

“那你和我们一起离开。”杜太太道，“人生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就放弃一段感情而已，你的安全最重要，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杜嫣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舍不得念恩。”

她的脸在杜太太颈中蹭了蹭，声音甜如蜜：“念恩他和爹不一样。我们相识于互不知晓对方家世的时候，他温柔体贴，他尊重女性，他怜惜儿童福利院的孤儿，他既善良又大方，最重要的是，他展现出一份别人所没有的博学多才和从容气质，没有时下部分读书人的偏激，没有很多人身上的迂腐和呆板，我知道他是我正在寻觅的伴侣，我想和他共度余生。”

她又道：“娘，门当户对又如何？强强联合又如何？您半辈子的不快乐我全部看在眼里，我就想和念恩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支边的生活是苦，心却是快乐的。

而且，她不认为他们会在边疆待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