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鬼魅制香厂(九)
作者:白羽摘雕弓      更新:2020-12-15 20:44      字数:3761

“你给我留点行不行。”凌妙妙开始扯他袖子, 强行将酒壶夺过来,边抢边絮絮叨叨地教训, “你这人没意思,只顾自己喝, 知不知道什么是推杯换盏”

凌妙妙几乎要喝晕了, 嘴里的话自己往出蹦, 昏昏沉沉, 过不了脑子。

慕声将酒壶从她嘴边夺下来,一把抢回去。

就这样拉拉扯扯相互讥讽,摸着黑解决了一整壶。

本该冷若冰霜的夜晚,偏偏喝得满身燥热, 心里几乎要烧起来。

“你为什么半夜喝酒”

还跑到他床上喝。

“”她顿了一下, 放低了声音, “我心心里有点难受。”

他嘴角勾起, 黑眸中闪过一丝讥诮的笑“凌小姐也有心里难受的时候”

还以为她百毒不侵, 万事不挂心。

“嗯。”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 她居然没像往常一样顶回来,而是软绵绵地应,“我找你道歉来的, 对不起。”

少年一怔,旋即冷笑一声。

“子期,真的”谁知她慢慢蹭过来, 眨巴着眼睛, 近乎神志不清地凑近他, 异常真诚地开始道歉,“刚才我不该那样说的,对不起嘛”

“对不起”

“”

“对不起对不起”

按理说,这件事绝对不该是这样的解决办法,心结这东西,岂能是能三言两语解得开的可她偏偏就用这么直接的方式,简单粗暴地面对困境。

不依不饶。

折磨他一晚的关系,他考虑了一晚上的事情,又乱了,满脑子都是她的哼哼唧唧。

“行了”少年忍无可忍,伸手将她软绵绵的脸推开,“凌妙妙,闭嘴。”

她沉默了几秒钟,在巨大的倦意中翻了几个白眼,又攥紧了拳头,似乎在拼命提醒自己不能就此睡着,开始口齿不清地解释,“我作为朋友,我其实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舌头都捋不直了“不对,说错了,是关心你。”

“那你关心我什么”

“你和慕姐姐不合适呀,你喜欢慕姐姐你会很惨的,根本不会有人理解你,你花瓣都要愁掉了呀。换个人喜欢吧慕声,换个人喜欢”

她软磨硬泡闹个不休,还反复提慕瑶,惹得他心头火起。

本来应该将凌妙妙扔下床,可是少女的手指一点点爬上他的脸,冰凉的,如此温柔怜惜。

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任她捧起他的脸,冷静地问“我应该喜欢谁”

凌妙妙骤然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双眼睛绽放华光“喜欢我呀,喜欢我这样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她又笑起来,笑得整个床夸张地晃动。

果真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忽然耳畔一阵风撩起发丝,他没有防备,少女的脸毫无征兆地贴下来,在他颊边印上柔软冰凉的一吻,转瞬离开。

慕声僵在原地,耳畔轰鸣作响。

脸,几乎要烧起来,她还火上浇油,用手指来回抚摸那个位置,好似想要歉意地擦去蹭在他脸上的口脂,口中长叹“可惜呀,我属意柳大哥,今生与你无缘了没关系,改天我给你介绍好的”

后半句话灌入耳朵,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少女陷进柔软的被子堆里,还弹了一下。

“干嘛推人你不要脸。”她蹙起眉,恨恨骂他一句,拉起被子,一翻身睡到了床里。

“起来,回你自己房间去。”他搂住她的腰将她往外拖,心里已经天崩地陷,太阳穴尖锐疼痛,脑子嗡嗡作响,只知道一点,要离她远一点。

如果再听她说下去,他可能会直接心脏爆裂。

凌妙妙死死抓着帐子不放“我不走这个床比我的软,我要睡这个”

他咬紧齿根“那我去哪里”

“你去去睡我的”她眼睛都闭上了,睫毛不耐烦地颤动,胡乱一指,“在对面,对面,快去,别吵我。”

他站在床边,望着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床,她的幻色襦裙下面露出白皙的脚踝,脚踝下压着他的被子,他拽了一下却没拽出来,被子是被她无意夹在两腿之间的。

他颊边骤然发烧,猛地抓起放在桌上的外袍,钻进了对面的房间。

鸟雀啁啾,在窗子外叫个不休,简直像是在吵架。

用早膳的时候,只见李准,不见十娘子的人影。

“夫人的身体好些了么”慕瑶淡淡问道。

李准面带忧色,心神不属“不知为何,十娘子昨夜头痛欲裂,折腾了一个晚上,只怕今日也需要卧床静养。”

他喝了一口茶,无不烦躁“平时也没见她有什么头疼脑热,这一次怎么”

柳拂衣点点头“李兄先不要打扰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众人心知肚明,十娘子不舒服,多半是那镇妖的符纸起了作用。一旦她卸去防备,浑浑噩噩走出房门,便会被门外那七杀阵牢牢困住,束手就擒。

他们要做的,便是保守秘密,按兵不动。

凌妙妙眼底两道乌青,脑子里还有些昏昏沉沉。

她没想到,昨天去厨房借的两瓶烧刀子居然这么够劲,慕声也不按套路出牌,竟跟她同壶而饮,抢酒喝,活活将她喝断片了。

柳拂衣早起不见人,敲门没人应,推开门一看,见她睡在慕声的床上人事不省,魂都吓掉了,将她捞起来,一碗醒酒汤灌了下去,开始摇晃她肩膀。

一睁眼,柳拂衣满脸紧张地问“昨天晚上没事吧”

她尚在迷茫,头发乱得像鸟窝“嗯”

“怎么能喝这么多,昨夜阿声没欺负你吧”

“柳公子,说话要注意。”

少年抱怀立在门口,拉出纤长一道影,润泽的黑眸盯着她的脸,满眼嘲弄,“凌小姐半夜来我这耍酒疯,哭着闹着霸占我的床,到底是谁欺负谁”

“”妙妙瞪大了眼睛。

“妙妙,梳头水不要用那么多,满屋子都是香味,闻多了反胃。”他不理会满脸惊愕的柳拂衣,朝着妙妙讥诮地一笑,转身进了厅堂。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大家几乎都是机械地往嘴里递着米,精致茶点索然无味,甚至变得有些难以下咽起来。

因十娘子病着,李准闷闷不乐,早早道一声抱歉下了席,说是要回去照看十娘子。

他病着时,十娘子也是这样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现在她病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再与客人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

十娘子的房间贴了符,已成她的牢笼,无辜的人再进去多有不妥,柳拂衣刚想阻拦李准,乳娘突然抱着楚楚,急匆匆地从屏风后面闪出来了“老爷,看看小姐吧,小姐不肯喝药”

乳娘两颊上全是汗珠,小心地将楚楚递过来,小女孩的嘴唇发紫,还在颤动着,眼睛半眯,小脸惨白。

李准急道“楚楚,你怎么这么不乖,为什么不喝药”

“爹爹”

她伸出白生生的手臂要抱,李准将她接过来,满脸紧张地看着女儿的小脸。

她宝石般熠熠生辉的黑眸里盈满泪水,许久才断断续续地嚅嗫“爹爹,我做噩梦,我好怕”

“不怕不怕,爹爹抱。”李准拍着楚楚的后背,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一阵阵发颤,着急忙慌,忍不住对乳母喝道,“还愣着干嘛把药端来”

几个人都围着楚楚看,瘦弱的小女孩像小鸡仔一样发着抖,即使被父亲抱着哄着,也没能让她看起来安定一点。

乳母急匆匆将药端了过来,白瓷碗盛着,褐色的,步子快了些,几滴药汁洒在托盘里,犹有异香。

慕瑶有些奇怪“这药”

柳拂衣阻住了她李准正在轻声慢语地哄楚楚喝药,眉头紧蹙,拿勺的手有些颤抖,见她一勺一勺喝下了药,这才安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楚楚,以后不能不喝药,知道吗”

小女孩在他怀里怔怔点头。

李准将空碗和勺放在乳母端着的托盘上,揉了揉眉心,放轻了声调“刚才我也是急糊涂了,先下去吧。”

乳母迟疑地站在原地,察言观色半晌,许久才有些畏惧道“老爷,药好像喝完了”

李准刚放松下来的表情立即提起来“怎么不早说”

“我也没注意”乳母急得要哭,嚅嗫道,“我前两天看,还有许多,今天再一看,已经是最后一包了”

李准半刻都没有耽搁,沉着脸站起身,已经接过小童递来的外裳,穿在了自己身上“柳兄,我得出门一趟。”

“李兄这是要去给楚楚买药”柳拂衣有些诧异,“现在就走”

“唉,柳兄不知道。”李准烦闷地摆了摆手,拉了拉领子,“这药铺在镇子上,离我们泾阳坡远得很,我现在出门,得在外过一宿,明天才能回来。”

他俯身怜爱地看了看楚楚苍白的脸,将她细软的发丝别到耳后,这才抬起头看柳拂衣“楚楚这病需得每日一碗药,断不得。”

柳拂衣点点头,帮他递过了厅堂里挂着的一把油纸大伞“那柳兄派个童子去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唉,还非得我去不可。”李准接过伞要出门,又折回来,在几案下面多抓了一把银钱,有些无奈的笑笑,“这药的配比乃内人的秘方,我答应她不示外人,只能我亲自去抓,还要跑几家不同的药铺子分别抓来才行。”

“劳烦柳兄帮忙照看楚楚了。”

李准抛下一句话,急匆匆地出了门。

慕瑶和柳拂衣面面相觑,想要看看那盛药的碗,乳娘却已经端着碗去了厨房。

妙妙觉察到空气中残留的一点苦涩,涩中带着异香,嘟囔道“这药好香”

“是血。”慕声望着她答,语气淡淡,“是妖怪心头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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