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当头砸下。
下得毫无预兆。
小小凉亭,这会儿四面漏风,刺骨的秋风肆无忌惮夹杂着雨水肆虐凉亭。
秋风里夹杂着鱼腥味。
所幸白也几个都是修道之人,只需要稍微运转道法神通,风风雨雨便自行退散。
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女从山道上急匆匆跑进凉亭。
见到凉亭已经有人,少女愣了愣神,迟疑了片刻,还是闷不作响进了亭子,走到了离那三个人最远的一个角落。
少女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一些药草,药草下面埋着几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她小心翼翼摘下背篓护在身前,眼角余光在那三人身上瞟了几眼。
“真好看。”
少女小心翼翼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位穿着绿罗裙的姐姐,一定是大家闺秀出身,那份无形中透露出来的清奇气质。
什么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这就是了。
再看看自己,粗布麻衣,皮肤黝黑,活像个黑炭头。
坐在那位姐姐身边的白袍公子,看起来也是大户人家,一尘不染,丰神俊朗。
还有另外一边那位身穿道袍的道长,面如冠玉仙风道骨。
好像谪仙人。
想到这里,少女的头低的更下去了。
好像,这里只有自己是个普通人一样。
海边渔民,一年到头的大日暴晒,海风腥臊,捕鱼采珠,大多少年少女都是肌肤黝黑如炭,好看的到哪里去。
而她的家乡就邻近大海,听祖祖辈辈们代代相传,说那就是太阳闭眼休息和睁眼醒来的地方。
贫女如花镜不知。
少女对这些神仙高人并不陌生,在家乡那边就见过不少的神仙,一个个踩踏海水如履平地,手中抓着一只小小竹娄,据说那些个不起眼的小竹娄,能够抓住传说中的龙王爷。
也因为家中贫穷,没钱去读书,就看过不少不入流的稗官野史,什么地仙之流,口吐剑丸,白光一闪,千里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不过还好,眼前亭子里这位道门神仙看起来应该是个好脾气的主。
我坐在这里,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打我吧?
不会因为我碍眼,就随手一袖子,让我魂飞魄散吧?
少女心中惴惴不安,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一眼。
委实是被家乡那边那些个臭脾气的神仙给吓坏了。
马阚突然站起身,蹲到了少女面前,眯着眼睛,和颜悦色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凉亭四面漏风,除了头顶不被雨水淋湿之外,其实与置身雨中无甚区别。
裹挟着秋雨和海腥味的秋风吹进来,依旧会打湿衣裳。
小姑娘这会儿正死死护着面前的小竹娄,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抬头看了马阚一眼,马上又低下去盯着地面,自己的小竹娄,还有那双草鞋。
“回神仙老爷的话,小的名为郑烦。”小姑娘弱弱的答道。
没敢再抬头看一眼眼前问话的人,只是悄悄将竹娄往身边挪了挪,护的更紧了。
以前娘亲还在世的时候,跟她说过,一定要小心喜欢眯眯眼的人,这类人可不是什么好人,最喜欢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说白点就是笑面虎。
“真烦?这名字可真…好!”马阚依旧眯着眼,又问道:“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神仙老爷,我就是一个云游四方的小道士而已,你别紧张,也别害怕。倒是你,小姑娘多大啦?一个人来山上采药吗?”
于馨一步来到小姑娘和马阚中间,将小姑娘护在身后,眉头紧锁,盯着马阚,没好气道:“马阚,你想搞什么鬼?身为道门高人,跑这里来调戏少女来了?山下的女子好骗吗?连这么小的女孩子也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冤枉啊,贫道远离红尘,一心修道,绝非那坑摸拐骗之辈啊,于姑娘你可不是毁贫道清誉啊。”马阚顿时不乐意了,苦着脸辩解道。
于馨却没有理他,蹲下身看着小姑娘,“郑姑娘,别理他,他这人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臭牛鼻子,千万要小心,别着了他的道。”
于馨一挥手,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包裹小姑娘全身,那被打湿的衣衫瞬间便干了,暖洋洋的,很舒服。
小姑娘郑烦抬起头,看向于馨,随即笑了起来,“谢谢仙子姐姐。”
真好看呐。
模样好看,心地还这么善良。
小姑娘郑烦又低下脑袋,小脑袋瓜子里在默默盘算着,自己这小竹娄里面藏着几颗今天刚采来的珍珠,要不要送一颗给这位姐姐?
于馨伸出一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马阚还在那边喃喃自语,“郑姑娘,贫道真不是坏人啊,你可别被那位姐姐给蒙蔽了,她这是在诽谤贫道啊。”
白也就默默看着,轻轻一笑。
修道之人,在登山途中的孤独之感,是一人喃喃,群山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