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涛死了。
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一个八百里城有名的武学好手,一个能撕虎豹的强人,没有丝毫反抗的被活活烧死在自己家里!
张宝仁现在很慌…
他被两根冰冷的铁锁捆住双手,吊在半空中,胳膊乃至全身都十分酸痛。
嘴里被一团破布塞着,又酸又臭,想要干呕却又呕不出。
昏暗的牢房中火盆烧得通红,热浪滚滚,火星飞溅,却不能让他的心暖和半分。
墙壁上的各种怪异无比,让人不想知道它作用的刑具,都不如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心颤。
这人哪怕是在这阴暗腐臭的大牢之中也照样收拾的一丝不苟,一身深色的皂服干净整洁没有丝毫污渍异味,且非常得体,看着就知道这是请裁缝专门改制过。
应该还是重新选的好料子。
这是个体面人。
不过他的身形样貌破坏了这份体面…
眉骨高,眼窝深,颧骨塌陷,看着就有一股阴郁之气,且那不足五尺的身形,让人怎么着都不能平视…
但张宝仁现在却丝毫都不敢小看这位“小人”,确切的说他现在心里怕得要死。
古代的司法体系是怎么一个鸟样,张宝仁心里明白,没有钱,就别想着舒服;没有关系,就别想着有理,任谁进来都要被剥上一层皮。
更别说还是碰上这位了。
还更别说他还就只是一个小道士,全部财产就是那一座破道观。
眼前这个人叫彭一,是‘八百里城’最有名的酷吏。
彭一看着张宝仁的惊慌意恐,语气平静轻松的说道,“说吧…”
他说的平静,张宝仁却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嘴巴却被堵住。
只能不断摇头,发出呜呜声。
对此彭一嗤笑了一声,然后便上前一步,来到了张宝仁跟前,一双阴郁的眼睛带着不屑与嘲讽盯着他。
也不管他现在的样子,就斯条慢理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搞的什么鬼!”
“龙涛的一身武功确实是能撕虎豹,可以一敌十。”
“但是,他要是碰上了一些妖人,妖法,可就没有丝毫的办法。”
“你说是不是啊,小道士!”
“呜…呜…呜呜……”
张宝仁听见他的话,更加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但除了让铁链晃动的幅度更大一些外,再没有其他用功。
无奈之下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向了彭一的身后。
在彭一身后的那面墙壁上,安放着一座神龛,小小的神龛里供奉着一尊形似虎却身有龙鳞的铜兽。
铜兽虽小却也有莫大的威严,在这昏暗狭小的牢房之中,好像一位执掌公正与刑罚的神祗,镇压着一切不法之徒。
在张宝仁看过去的时候,那尊铜像却好像多出了某种神韵,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虎目一瞪。
张宝仁就僵住了,意识好像是受到了铁烙、鞭打…整个人瞬间就冷汗直冒,好似遭遇了天敌。
狴犴,亦曰宪章。
好讼,似虎,有威力,故立于狱门。
彭一似是察觉到了张宝仁的异色,但是对这座牢房中的一切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嘲讽般的目光看着张宝仁。
不屑的笑道,“任你是什么样的妖人,在这里你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
彭一的警告声把张宝仁打落回现实,他马上就像是挣脱了钳住咽喉的大手,贪婪的喘着气。
却又因为被破布塞住嘴,呼吸不通透,使得头脑发昏,要不是双臂被铁链捆吊着,怕是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还没等他平复下来,大脑中的痛意,就感觉头顶一痛,自头顶扎起的冠子上传来一股撕扯,然后本来低垂的头颅就直直的面向了彭一。
头顶的痛楚,还有彭一那张特异的脸上化不开的阴郁让张宝仁瞬间惊醒,现在的境地可容不得他有任何的胡思乱想。
才刚刚收拢了心神,就见彭一伸出了另一只有些黑瘦却很整齐干净的手,在他的脸上揉捏比量。
感受着冰冷的细茧在脸旁摩擦,摸着颊骨、捏着脸肉,耳朵……
然后脸蛋上感受到了挤压,有一丝刺痛,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张开,彭一伸出一另一只手,拉开嘴唇,认真的看着其中的牙齿。
张宝仁感到分外不适。
但他想要躲开却又不能,因为接着彭一又紧紧地箍住他的头颅,撑大了他的眼皮,看着他的双眼。
双目对视,瞳孔中彭一的样子如同一个恶魔,双眼冰冷无情如同看着一摊死肉。
张宝仁颤抖不已,但却只能生生的受着,只能任人任意施为。
接着便听见了彭一斩钉截铁的断语,“双眼浑浊无神,嘴唇苍白无血,耳垂干蔫无珠。
福缘太薄,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小瘪三。”
然后彭一又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把张宝仁的脑袋攥住,称量了一阵,“头不圆,则心不正。脑后有反骨,不似好人。”
再然后彭一又顺着张宝仁的头颅往下,精细的比量了起来,身躯肋骨,胳膊大腿,遇到关节处还会用力的攥住。
“骨头太轻,内有中空;脊椎不正,要生百病…”
这时彭一手上的力度比起刚才更大,好像是想透过张宝仁的肉身,探知到他的骨头,他的本质到底是如何。
很快彭一便把张宝仁浑身上下细细地称量了个遍,这使得张宝仁全身都变得酸痛至极,但是这时候更让他心惊胆寒的却是眼前这个矮小的身影。
那好似对待猪狗一般的行为,那种发自灵魂的鄙视。
这一切都让张宝仁遍体生寒。
做完了这些之后,彭一自怀中取出一张手帕,一边擦拭着双手,一边冷笑道,“嘿嘿…现在你还能说些什么?你还敢说你是冤枉的?”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这时候细细看来果然不差,就你这种渣渣,这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彭一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斥着一股大义凛然还有对邪恶的厌恶。
张宝仁看着他那双自信至极的眼神,那种好似天经地义的语气,心中更加的冰冷胆颤了起来。
比起那尊狴犴,眼前的彭一更让他感觉到恐惧。
彭一的样子被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中。
有一股股莫名的气息自面前这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人身上散发出来,被张宝仁的汲取。
同时他的身上好像孕育了某种东西,好像有一个特殊的生命要在他身上破壳,但是却被周围一股特别的秩序之力束缚住。
那股生机与力量越是强大,周围的束缚之力就越大。
在两股力量的拉扯之下,张宝仁此时所在之地就如同一颗心脏,一个胚胎,在缓缓的跳动。
这一切都发生在未知的层次之中,没有对现实造成任何干扰,彭一对此也一无所知。
“就你这贱种,还想糊弄我?”
彭一说着便掏出了一张列有张宝仁种种罪状的状纸,就要让他签字画押…
“砰…”
一声轻响打断了彭一的动作。
两人朝着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只见大狱的沉重木门被推开,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门口四下打量。
对于这不速之客,两人心思各不相同,彭一皱眉带着冷然,张宝仁眼神死寂却怀有希翼。
“哒…哒…哒…”
脚步声在安静的牢房中格外的清晰,那人笔直的朝着两人所在之处走来。
刚才因为离得远,所以看不清楚,直到这人走到近前来,他的样子才在两人眼中真切了起来。
这人看着就二三十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虽然算不上英俊,可脸上却打理的十分干净整齐,年龄不算大,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身材魁梧,比起张宝仁来说都要高出多半头,和彭一比起来就像是大人和小孩似的。
一身黑色的长袍,身后还带着兜帽;衣服上没有任何的纹理装饰,看着好像普通,但却能从不知名的材质上看出不凡。
样貌,穿着打扮,都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给人的感觉好像……
好像彭一似的。
并非是外表,而是一种气质。
张宝仁下意识的看向彭一,比较了起来,细细看来却是发现了两者间的差异。
还是有明显的差别的,和这人比起来,彭一就好像…沐冠而猴。
就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是什么人?知道擅闯大牢是什么罪吗?”彭一沉着脸,谨慎的喝问道。
说话的同时一脚微微前探,双手似松似紧成爪状,垂至身旁。
对于彭一的动作,男人却是丝毫不在意,一边打量着张宝仁,一边随手掏出了一个黑色的铁牌递给了彭一。
彭一见到这铁牌的瞬间瞳孔就猛然收缩,双手微微颤抖的接过,脸色连连剧变,失声道,“难道传说中……”
…………
外面此时天已经黑了,牢门这里本来就少有人影,这时候更是寂静无息。
张宝仁穿着宽松的道袍,披着月光,却有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目送那位不知姓名与来历的大人离去之后,张宝仁便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东走去…
站在狱门前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彭一,看着张宝仁背影渐渐远去,目光幽深,不知做何是想。
同时,在远离大狱之后,一道特殊的力量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自张宝仁的头颅中冲出。
一缕缕常人不可见的青烟自他的头顶飘起,最后凝结出了一虚幻的头颅。
这个拖拽着青烟的头颅转过来,只见其眉骨高,眼窝深,颧骨塌陷,却又一丝不苟。
正是彭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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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我可是拿过稳定更新这一荣誉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