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宝仁接取任务一直到此时,看着好像过了很久,已经磨蹭了好几天。
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想来也是,以人族的实力(强势霸道),怎么可能会发生凶神放出风来要叩关,或者盘踞、包围在关外进行着某种意义上威胁。
然后这边赶忙呼朋唤友召集人手,最后双方摆开车马,等力量积蓄到最巅峰的时候来一场所谓真正的决斗。
来一次你来我往的热血厮杀。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更不会发生在一个凶神身上。
它配吗?
它敢光明正大的威胁就有人敢一巴掌拍死它。
这一次的任务对于完成任务的无常们来说算是危险的大型任务。
但对于整个地府而言,不过只是一朵小浪花而已。
地府是一个非常高效的系统,因为黄泉路的衍生能力,整个地府无常都被真正的凝成了一体。
像这一次的这种紧急任务,发觉危机…颁布任务…领取任务…前后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基本过程就是,一个时辰前精通天机之道肖真人忽然心血来潮,感觉到了危机。
然后以那一丝灵觉为引算出了阴死关即将遭劫,同时上报地府衙门。
接着真正的天机高人出手,拨因弄果,追根寻底…算出了那凶神的具体来历,并且算出了其动手的时间为半个时辰后。
然后发布任务,整个九州内无数无常挑选任务,有资格者看到这任务。
最终十个无常小组接取到了这个任务,略有准备之后通过黄泉路赶来。
最后方真人出面为他们解说前后因果…
这也是地府运行的模式。
就仿佛一个挟裹着整个人族的巨大机器,无时无刻没有丝毫的差错,也不会丝毫浪费的运转着。
这种极致的,堪称是变态的效率,是人族能以自身之力对抗所有的一大原因。
地府有能力在一炷香之内将人族所有的力量投放在九州之内的任何一个地方。
任何和人族对抗的妖魔鬼怪,所要面对的都不是一个个个体。
入侵九州者基本上就要做好对抗人族所有的力量的准备。
要不是九州的面积太过广阔,无时无刻都有任务发生;边境也因此十分漫长,需要防备的关卡太多…
所谓叩关者才能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
交代了具体因果,接着方真人便分布了任务。
将来援的十队无常,还有阴死关本身所驻留的二十几位道人一起,按照实力,分布于城墙各处。
各自负责一处地方,和此关的本身力量…那些道兵一起确保此关不会被攻破毁灭。
得了任务之后,众人便各行其是,一边熟悉着此间种种,同时静等着那位凶神前来。
没有具体方向的“甲”号城墙上,在位于城门的中央处。
张宝仁小队就在于此。
张宝仁闭着眼睛背负双手,静静的站立在墙垛旁,面向关外。
白莫非则在一旁认真的打着一套似虎、似鹰、似猿、似人…的拳法,一举一动自有章法。
而在这一动一静之旁,包蕾捏着一块银锭,让其在手中不时变动着,一会儿似人,一会儿成物,或飞虫走兽,或花鸟鱼虫…
每一种形貌都栩栩如生。
三人此时是在适应熟悉阴世。
阴阳两世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虽说无常时时借道黄泉,对这阴世并不算是陌生。
但想要没有丝毫疏口的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却还是需要打磨一二。
而又因为即将而来的大战不敢太过耗神,如此便就只能这般,于细微之处而来。
不光是三人,除了本就驻守在阴死关的那些道人们,其他无常也都是如此…
“嗯…”
张宝仁忽然间睁开了久闭的双眼,一道如镜如剑的光芒一闪而没。
接着下一刻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包蕾一把握住了和脚下一般模样的小阴死关,抬头问道。
一旁翩然起武的白莫非也停下了动作,转身看来。
张宝仁眺望着远处,幽幽的叹道:“来了…”
“什么来了?”
两人惊疑的问道。
话音刚落,不等张宝仁回答,就见远处那些遍布阴世之内,由种种禽兽残躯拼接而成的禽兽,从原本的星星点点快速变得浓稠。
这些畸形的畜生们越聚越多,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将阴死关由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虽然因为某种限制,还不敢跨越阴死关周围的一段空间,但随着其数量越来越多。
它们也在不断的试探向前,慢慢的蠕动挪移…
看着身前那本来就恶心,越多越恶心的畜生潮海,白莫非不由得有些惊诧道:“这是…现在应该还没有一炷香吧?”
张宝仁平静的点头,“不到半炷香…”
“那…”
“天机莫测,未来难定,有所变化是正常的,也不必苛刻具体的分毫。
毕竟凶神那种层次的存在,哪怕不懂天机其感知也是敏锐无比的,更何况这位还是专修人心。
这种事关生死未来的事情,其有所感应却也不算是出乎意料…”
张宝仁淡淡的说道,还有一句话未说出口,三人心里却也都明白。
“正常也代表着麻烦…”
…
城关之外那些本来最是胆小的畜牲却好像失了心智一般,赤着眼睛盯着阴死关。
虽然其是阴世最底层,最弱小的肉食蝼蚁,但任何东西不谈数量就都是耍流氓。
畸形畜牲充斥着四面八方一切地方,已然将周围所有的虚空都蓄实了,根本分不清有多少。
简直能够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发疯。
黑色的太阳所挥洒的惨白之光也被其逐渐遮蔽,阴死城陷入到了永夜之中。
稀稀疏疏的黑暗中,那些猩红色透露着疯狂的眼睛却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黑的越深,那红的就越亮。
红的越亮,其中的疯狂就越是浓郁。
直到那根紧绷的弦断开。
在某一个瞬间,随着怪异而又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些积蓄许久的畸形种就仿佛山洪潮水一般朝着中心的阴死关涌来。
而又因为某种力量压制,这些遍布周围所有的畜生,却是不能从四面八方直接的扑向目的地。
在越发靠近阴死关的同时,其也被一道无形的斥力所排斥,然后自然的被挤落在了与这座城关齐平的“地面”。
这是这座相当于特殊法器的城关的一大本能。
高高的城墙所在之处是唯一可以进入、靠近城关的层面。
不然以这阴世天地颠倒,空间混沌的特征,一切城墙城关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看着黑色的潮水仿佛海啸一般涌来,立于墙垛后的一位位道兵人俑们却是没有丝毫的惧意。
也没有任何鼓舞心气、凝聚气势的吼叫。
他们就仿佛某种机器一样平静的那些看着畸形的畜牲们爬上城墙,然后出手。
提着铁枪抽挑,刺扫…将好不容易挤上前来的畜生们轻易的撕成了碎片。
随着畜生们越来越多,道兵们也渐渐拉开了声势…
沉重的长枪在其手中好似灵蛇一般,一点都没有僵硬感,一招一式就能带走一大片。
他们没有丝毫迟疑波动,冰冷无情的收割着那些畜生们。
但畜生还是太多了,张宝仁以天眼视之,就见悬于虚空中的城关被一个球形的禽兽之海包裹。
四面八方除了头顶天空还有些许空间,其余的地方已经被禽兽们给挤实了。
密密麻麻的禽兽无以量计,而远处虚空还有更多的朝着这边赶来填补其中。
要是一座普通的城,面对这种敌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打,无论是力量、人数都差得太远。
就算是这些特殊的阴死关,这时看着也有些摇摇欲坠。
面对无穷无尽不断送死的畜牲,纵横无匹的道兵也有些不支…
真应了那句:只要我的“人”够多,你就杀不及。
砰…
一拳打爆了扑向身前的一个牛头虎尾的畜牲,白莫非转头看向张宝仁,有些激动,有些跃跃欲试:
“队长,我们…”
张宝仁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摇头道,“我们可不是来对付这些家伙的,还不到我们出手的时候。”
“况且,这些道兵还挺得住…”
白莫非闻言便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城墙后面。
就见四面城墙后面的城垛中,那些仿佛雕塑一般沉眠的人俑慢慢活了过来。
身体先是微微的颤动,然后眼中慢慢的多出了一点神意,抬头看向了城墙,双腿轻轻一屈砰的一声便弹射而起。
仿佛流星雨一般砸在了激烈无聊的战场中的关键位置上,砸死了大片禽兽,然后没有丝毫迟疑的挥戈刺枪,收割着周围的一切…
这些库存积累的道兵补上了缺漏,让本来有些摇摇欲坠的防线又重新胶着了起来。
张宝仁没有让心思目光放在眼前的这些屠杀上,自从战斗开始之后,他便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突然又听其开口说道:“来了…”
“什么?”
正在随意的处理着零星禽兽的两位队友下意识的问道。
“真正的麻烦,以及我们的任务来了?”
就在张宝仁说完,没过一会儿就见半空中黑色的禽兽潮海中,忽然拱起了一个大鼓包。
下一刻一个庞然巨物从外面挤了进来。
正是刚出了黄泉路后最开始所看见的那条庞大的如同山岳,腹中已然腐烂,其内寄生着无穷阴魂虫子的大鱼。
给予张宝仁危险感觉的大鱼又再次出现,而这时非是一头而是六头。
它们撞破了禽兽之巢后没有丝毫的停歇,似是悠闲时则快速的朝阴死关撞了过来。
与此同时,四方城门口所立的那数尊,任由禽兽攀附一直未动分毫,就仿佛真正雕塑一般的天兵忽然将身上的禽兽震成肉泥。
然后一跃而起,瞬间便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来到了大鱼之旁。
手中庞大的石剑顺势而斩,大鱼身上厚厚的鳞甲就仿佛纸糊的一样被撕碎。
三尊天兵围着一条大鱼,长剑纵横跳跃,灵活精巧的简直不正常,只在瞬间大鱼就被肢解。
但是麻烦却从来不是这种庞大的怪物本身,而是其承载的东西…
其腹中寄生着的无数阴魂随着大鱼破裂四散而逃,然后石剑水泄不尽的围拢而来,阴魂在剑锋之下未发出惨叫便已然破碎。
纯粹的力量竟然已经可以影响到这不可触摸的非现实层面。
大鱼破碎的残尸在半空中还未落下,就快速的变化成了一团密密麻麻不可计量的虫堆。
下一刻门板一般宽大的石剑拍击而下,砰…一声闷响,那些虫子便好似分成一般散落。
虽然天兵们迅速的阻拦,但阴魂游虫的数量还是太多了,还是有许多漏网之鱼趁乱躲过了天兵的绞杀,朝着阴死关扑来…
“嗡…”
长枪好似流星,精确狠厉的扎向了一个阴魂头颅,动作僵硬的阴魂避之不急,被长枪扎了一个通透。
但随着长枪拔出,这阴魂除了身体略微虚幻了一点,却是没有任何的损伤。
其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脑门,刚露出了嘲讽,又有两杆铁枪仿佛毒龙一般从两旁扎来。
无功而返的那位道兵也没有丝毫迟疑的再次出枪。
三枪透魂,那阴魂痛苦的扭曲了起来,接着尖叫了一声后化作了一捧浮灰慢慢落下…
没有什么绝对克制,绝对无法应对,人俑道兵是可以触及乃至杀死阴魂的,但是…
相当于先天武者的道兵需要四击,或者三尊一同出手才能杀死一个阴魂。
这本身就是极致的不对等…
本来圆满的防线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些阴魂的缘故,出现了些许疏漏,完美的阵型受到了不公平的牵扯,变得有些杂乱了起来。
有数只阴魂借此机会,附在了道兵人俑之上,道兵瞬间就变得僵直了一分。
因为这僵直,又被数只阴魂缠上,因而又变得更加的疲于应对…
防线也因此被进一步的割裂,更多的阴魂穿过防线,迫不及待的朝着城墙上的生者冲去。
张宝仁神色无变,抬手虚浮,掌心便浮现了一个拳头大小表皮斑驳的金钟。
然后屈指微微的一弹,铛…
随着醇厚的钟声,一道无形有质的涟涤朝着扑来的数只阴魂席卷而去。
瞬间,没有留下任何的惨叫,几只阴魂就被撕成了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