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看着火车渐行渐远,心里感叹,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的时候哀的又何止是夫妻呢。
在刘家铭的心里他又何尝不想给妹妹报仇,何尝不想尽到自己作为舅舅的责任呢?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如果连去北河省找齐东强算账的路费他都没有,拿什么报仇。亲生儿子都养不起,他拿什么去养外甥。
《人民文学》编辑部。
主编邵全林看完了《家慧》的手稿,叹了一口气。
他来到王抚的工位前,把手稿放到王抚桌上。
“主编,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写的很好。”
“那我们安排发表?”
一般编辑部执行的是三级审核,责编、副主编/主编、主编/总编。
《人民文学》从创立之初就没有总编,只有主编,他的第一任主编正是去年过世的茅盾先生。
而何平又是王抚直接负责的重点作者,所以稿件就由王抚审核后直接交给了现任主编邵全林。
邵全林摆摆手,“发不了,何平这部小说写的非常好,浓墨重彩,作者内心的愤然跃然纸上,读到最后家慧去世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看到《红楼》中晴雯病逝的错觉。可它太主观了,同时为了调动读者的情绪,很多地方过于流俗,和我们刊物的调性不合。”
王抚还想争取,“他这个也算是对过去十年的一种反思,况且情绪调动强烈也可以让读者有更好的代入感嘛!”
“糊涂!”邵全林瞪了她一眼,“我们《人民文学》代表的是国内文学的旗帜,《家慧》这样的作品优点和缺点同样明显。如果发表,那么我们必定会被舆论置于风口浪尖,这样的事发生在别的刊物上可以,但是绝对不允许发生在我们这里。”
王抚心里有点憋屈,《家慧》无论是文字质量还是完成度都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作品,可领导的思想太过保守,顾忌太多。
邵全林和之后坐在主编位置的王猛完全是两个极端。
“那总不能给人家退回去吧?这可是我上门去求来的稿子,你让我给人送回去,我以后还怎么跟人家约稿。这工作没法干了!”
王抚说到最后瘫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混不吝的姿态。
“好了,好了。我说我们不能发表,可没说给他退回去。何平这篇稿子的质量时毋庸置疑的,我看可以给《当代》嘛!”
《当代》和《人民文学》是同属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刊物,两家属于兄弟单位,关系非常近。
王抚立马不干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厚着脸皮去要来的稿子,你说给人就给人了,周扒皮也没你这么狠心的!”
王抚这个资深老编辑耍起无赖来,邵全林也无奈。
“那你想怎么办嘛!”他妥协道。
“出版,直接出版。”
“你想得美!”
“怎么就不能出版了?这稿子写的不好吗?你不让发表,也不让退稿,凭什么白白便宜《当代》那帮人。”
“你这个女同志,都是革命同志,怎么山头主义这么强呢?”
“我这叫集体主义,反正我不同意把稿子流到外面,要不你就直接出版,要不我把稿子给何平送回去,哼哼,到时候人家下部小说可就不见得给我们了。”
王抚有恃无恐的威胁主编。
邵全林满脸无奈,女人这种生物不讲理起来,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僵持半天,邵全林最终妥协,“好嘛好嘛!出版,你自己去弄。”
“好,这可是你同意的。”
王抚大获全胜,笑得像个孩子。
邵全林苦笑了一声,出版就出版吧,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送走老队长和刘家铭,何平和毛春华回到招待所。
齐东强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没有继续待在京城的理由了。
“咱们过两天就南下吧。”何平对毛春华说。
“好!”
临走前,何平还有些事需要交代。
他跑到了振开兄家,“武侠小说的事我已经委托给了京大的几位朋友,说起来也有缘,他们都是诗人。”
振开兄经过这一年的磨练,对诗歌的感情更多的深藏于心底,听到何平找个几个诗人,他面上很高兴。
“我还犯愁应该怎么办,想拖朋友找人给写一下。”
“几个年轻人都是有才气的,稿件的质量应该不错。我走以后,你负责和他们联系吧,如果有敲定不了的就给我打电话。”
“好。”
“另外我觉得咱们可以招揽几位同事了,出版事务越来越多,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振开兄面露难色,“这种事我没经验啊!”
“要什么经验,谁还没有个第一次,放心大胆的干。”何平鼓励道。
何平的信任和鼓励让振开兄有了些信心。
“好吧,那我先试试。我们说好,如果不行你就另请高明,我还是专心搞我的图书。”
“好,你先干着试试。”
两人说好,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些招聘人员的具体要求和薪资待遇。
他们是挂靠在营城师范学院出版社的,现阶段还属于散兵游勇的阶段,想要招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平还是老办法——加钱。
“有钱啥都好说,只要钱到位,肯定有人愿意来。”
俗是俗了点,但振开兄也承认,眼下只有这个办法。
“还可以问问你以前认识的朋友,那种经济条件差的,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过来帮忙,兼职也可以。”
何平又开始出馊主意。
振开兄如果知道后世有一种叫做传销的组织的话,此时一定抱起桌上的书稿撒腿跑路。
京城毕竟是全国的文化中心,何平是打算把它作为自己文化产业部署的重点区域的,又有振开兄这个得力干将在。所以在何平的心里,京城的份量非常重。
两人商量完事情,邵飞也下班回来了。
见何平来了,她开始热情的张罗晚饭。
“嫂子,别忙了。我就不在这吃了,媳妇还在招待所等着我呢。”
“那哪行啊,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邵飞对何平是心存感激的,振开兄前几年一直在折腾诗歌和杂志,她每天跟着担惊受怕。
现在好了,振开兄安心搞出版,交给她的钱也比以前多了非常多。
这样的日子比以前强多了。
何平没有拗得过振开兄夫妇,留在他们家喝了一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