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前代家长求见。”樱井秀一疾步走进会议室。
昂热吃了一惊,然后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该死,我都差点把这个怪物忘了,快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浑身湿透的上杉越出现在昂热面前。
他出场的状态令昂热有些失望,穿着湿漉漉的大衣,拎着沉重的旅行箱,箱子缝隙里还暴露出内衣裤的边角。
他几天前不是还仿佛回复了年轻的朝阳姿势准备和猛鬼众大战一场的吗?
怎么这才几天又恢复了之前的邋遢样子?
“你能搞到离开东京的机票么?”上杉越连寒暄的话都没有说,便急匆匆地问,“我听说你已经接管了东京,我想要一张离开东京的机票!”
昂热愣住了,他完全没料到上杉越来找他是为了这件事,在他的想象中,前代大家长此刻是背着长刀来助阵的。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和上杉先生说两句话。”昂热盯着上杉越的眼睛,冷冷地下令。
会议室在几秒钟内就撤空了,卡尔副部长和马突尔研究员都还不认识上衫越,这几天他都在秘密的按照昂热的安排收拢以前的部下。
“神苏醒了,对么?”上杉越低声问。
“你是蛇岐八家的前任大家长,你曾经是负责防御它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昂热说。
上杉越当然清楚,在海啸和地震来袭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白了。
他试图开车离开东京,但大街小巷被塞得满满的,他又想搭乘新干线,可是铁路运输也已经中断,新干线的部分路段被淹没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又撞见自己的女婿一路杀人放火要毁灭世界的模样,他连靠都不敢靠近,哪怕他旁边的女儿丁点事没有。
“帮帮忙,我只想要一张机票。”上杉越避开了昂热的目光,他当然清楚为何昂热看他的眼神不善,他前几天还是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守护者,但现在他想要逃走。
“成田机场已经再度开启,我们尽可能地放飞机离开东京,但每架飞机部是满员,机场那边人山人海。”昂热说,“我又不是航空公司,机票的事情你找我没用。”
“可现在东京掌握在你们手里,想想办法朋友,哪怕你把我塞在行李舱里呢!我就想离开东京。”上杉越低声下气地恳求。
“这个城市要死了!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能救它的人!可你来找我不是帮忙,而是要求我给你搞一张机票!你不是信教么?上帝不会谴责你这种懦夫么?”昂热终于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了怒气。
“神一旦苏醒,就绝对没有人能阻止它!唯一能杀死它的办法就是趁它还没苏醒的时候,你们已经错过那个机会了!”上杉越争辩,“从须佐之男到天照和月读,一代代的人努力过,牺牲一切也不过是把它埋葬在大海深处,可它还是活着回来了!”
“只要是活的东西,都能杀死,神也不例外!何况还有你的女婿,他很强,强到连核武器都有可能杀不死的程度。”
“但问题是你们激进派把他也给得罪了该死,我刚从那边走过来,你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成千上万的人在他面前像纸片一样五马分尸,他疯了!他和神那个东西一样失去了理智!他正在和神一起毁灭这座城市!!!”
上衫越急道:“所以我现在只想要一张机票,我这辈子都没求过你对么?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我想搞一张去高卢鸡的机票,求你!”
“见鬼!这个时候你想逃回法国?要是想回法国你早就该回去,要是想保护东京这时候就该留下来。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把什么都弄砸了,你既不属于霓虹也不属于高卢鸡,两个国家都会以你为耻!”
上杉越从旅行箱中扯出厚厚的文件递给昂热:“这是我的体检报告,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确实是皇,可我不是你那种怪物,我已经是个老人了,我早已不是年轻时的那个怪物了,我是个老得快死的老怪物。”
“之前是夏佐告诉我,他有可以延缓我衰老的办法,但现在他成了龙王,还被你们恶狠狠的揍了一顿,但没死,现在他回来报复了,你觉得我还能指望他让我继续活下去吗?”
昂热一页页地翻阅那份体检报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诧的神情。
他在剑桥主修的就是医学,看懂体检报告对他而言不是难事。
根据这些文件,上杉越早该开过追悼会了,他全身的器官都已经衰竭,脑神经血管正在封闭,心血管上长满了莫名其妙的增生物。这种全身性的衰竭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十年。
“我早该死了,可皇血还支撑着我苟延残喘,每晚我都听见死神来敲门,已经听了三十年。”上杉越苦涩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夏佐来帮他吗?不是因为你的招揽和游说,而是他给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就是他拥有复活的手段,他也给我展现过,但你们把这一切搞砸了,现在他失去了理智,我刚刚就差点死在他手里。”
“现在我只剩下一个梦想,就是回法国去看看,看看妈妈当年待过的修道院,在那里死去,举行葬礼,躺在棺材里听他们给我唱安魂弥撒。”
“我也不是不想离开东京,我是不敢,我离开高卢鸡太久了,我已经不懂那里了,我在那里的朋友都死了,我怕我真的回了法国会失望。”
“但我一直在攒钱,我攒够了一笔能在里昂买个小住所的钱。我得走,我再不回去看看法国,我就连失望的机会都没有了。”
“多年之前你为了霓虹来刺杀我,今天你却想丢下这个国家逃走?”昂热的声音也很涩,“看来我真是忽略了时间的效力,我们都老了,你老成了一个浑蛋。”
“我凭什么为霓虹牺牲呢?我已经为这个国家牺牲过一次了,还不够么?”上杉越也暴躁起来。
“我只有一半的霓虹血统,我本该在高卢鸡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是那些霓虹人用好听的谎言哄我来霓虹。下了船我才发现,这里没有我的任何亲人,连老爹都过世了!那些霓虹人只是看中了我的血统,他们给我选择了好几个妻子,只是想把我变成和老爹一样的生育工具!”
“可我唯一喜欢的女儿还被夺走了,因为他们要把她养大然后取代我!”
多年积攒下来的愤懑爆发出来,蛇岐八家给上杉越的痛苦远超过荣耀,所以他才会焚烧家族的神社,恨不得那场熊熊大火把关于白王血裔的一切都烧掉。
而他之所以回来根本就不是因为昂热,而是夏佐,夏佐承诺了给他新生,还带回来了他的女儿,所以他很开心很激动,但现在该死的昂热毁了一切。
昂热愣住了,死死地盯着上杉越。
一股极大的震撼猛然自内心深处抓住了他的心脏,他没有想到夏佐居然还能承诺别人复活,他当然不会认为上衫越会去相信复活成死侍那种东西的蠢话。
“昂热,帮帮忙,我不想责怪你们,既然事情至此,我也不想再去试图相信龙王。”
“你就放过我这样的废物好么?我帮不上你的,你是疯子是狂徒,你可以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择手段。”上杉越苦涩地说,“我没有你那种勇气。”
“在你看来,我那么差劲么?”昂热低声说。
“不是差不差劲的问题啊!对面是神灵啊!而且是两个神灵,就算你能够匹敌但和我也没关系啊!”
上杉越蜷缩起来,低垂着头,双手扶额,痛苦的哀嚎道:“我只是想做个普通人而已,我内心很脆弱的,你在霓虹是个敢和龙王决战的英雄,但我年轻的时候只想过花花公子的生活,在不同的漂亮姑娘床上打滚。”
“如果死前能抓到那么一点点小温馨就够了,前阵子夏佐带着我女儿让我体验了一把,但我已经不敢再面对他了,我已经承受不起再多一次的失望了。”
“你根本不明白,对于我来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能够再苟延残喘多享受几年平静的日子是多么的可贵,但这几天你们亲手给我摧毁了他...就算他是龙王......我.......”上杉越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够了!我没时间听你啰唆!”昂热断喝。
上杉越无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拎上旅行箱出去。
“我也没有飞机票。”昂热冷冷地说,“这个时候每班飞机上都挤满了人,你想上去,就得把一个人挤下来,没人有权这么做,我要是这么做我就是个浑蛋。”
“而且我即将去和你女婿决一死战,当然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求他给一次新生的机会,不过大概率我会死,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
昂热抓着老友的肩膀把他拎了起来,“成田机场还有一架我的私人飞机,一架湾流。”
“那是你的私人飞机么……那你……那你自己怎么办?”
上杉越惊呆了,他唠唠叨叨说那么多话,只是因为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好久,他根本没有把握说服昂热,他也知道懦夫不会得到昂热的认可,心里早已不抱期待了。
“我是个只为复仇活着的男人,去死也无所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还喜欢女人、喜欢小温馨,你的生活比我的有意思,就把死的机会留给狂徒吧,反正你女婿也不可能放过我的,毕竟我这个狂徒是激进派明面上的领袖。”
昂热扶着他穿过走廊,面无表情,换上了作战服的恺撒和楚子航紧跟在后面。
屋顶并排停着六架直升机,此刻东京城里能够调用的直升机半数都集中在气象局大楼的楼顶,这里是指挥平台,需要最好的交通工具。
昂热把上杉越推上一号机,把他的旅行箱也扔了上去:“十分钟就够你到达成田机场了,我会让飞行员发动了飞机等你,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但现在,抓紧时间逃命吧!go!go!go!”
他根本不理会上杉越的道别,挥手命令一号机起飞,扭头对恺撒和楚子航下令:“我们乘坐六号机。”
六号机就是那架把知事送到气象局大楼来的重型直升机,此刻他们手里最强有力的交通工具。
昂热转过身,才发现装备部的干部们都上到楼顶来了,列好了队准备跟他握手告别,卡尔副部长和马突尔研究员这种任务在身的人也不例外。
虽然作为校长他能够在瓦特阿尔海姆得到一些尊重,但这一次装备部表现出了对英雄前所未有的敬意。